三年后—— 自先前大破女真完顏部之后,皇帝下令广开粮仓,又奖励农桑,减少赋税,力行德政,与民生息,并不像先前那样轻易言战,又开凿运河,连接京城与洛阳之间的河道,于是商贸繁盛,大煌境内一片欣欣向荣,歌舞昇平。 然而皇子之间的角力,仍是暗潮汹涌。 魏王聿璋征伐女真有功,趁势迎娶了諫议大夫的女儿朱常喜,一时间京城的府上门庭若市,前来道贺,逢迎巴结者络绎不绝,甚至就连原来梅派却鬱鬱不得志的朝臣,这回也全都兜拢过来,只盼能佔得一席之地。 一夕之间,朝中版图重新洗牌,看似地位牢不可破的太子一派,这回终于遇上了对手。 回到治地洛阳的聿璋招兵买马,神武营在聂琰的巧妙打理之下军容更胜以往,兵员数悄悄来到了二十万之谱,光是聂家便是良将如云,更藉着洛阳所佔之河运要地累积财富,无论军容、人脉,大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但好容易才终于除去聿珏的太子,面对因战功而得势的聿璋却是一反常态的淡定自如,甚至冷眼旁观的地步。 相较于以战功相胁,趁势在朝中坐大的魏王,太子反而显得步步为营,除了魏王本就因为皇帝忌惮太子弄权顺势而立,曾经喧闹一时的云暘公主出使遇袭一事,乃至于皇后猝死,都曾传言与太子脱不了干係,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梅相与太子于是沉潜多时,甚至太子年前还自行请辞了长年掌管的吏部之职。 只是明眼人都清楚,只要太子东宫之位还坐得稳当,御极之位迟早都是她的,就算魏王这几年来透过姻亲之便,在朝中运作甚为积极,渐渐掌握部分人脉,综观全局,仍是太子稍占上风。 至于既不属太子一派,也不依附魏王麾下的那些人—— 一子落定,湘君抬起眼笑道:「殿下,到您了。」 对面的聿珶手执白子,一手支着颐,若有所思。她来回检视着盘面,轻「啊」一声,在湘君方落定的位置旁落了子。 一旁宫女捧来香炉,香烟裊裊,聿珶嗅了嗅,只觉香味奇异,令人神清气爽。「这是什么香?」 「此香混合了花椒、幽兰、龙脑等珍贵之物,闻了使人倦意全消,带来此物的商人称此香为『飞仙』;此名虽然有些托大,不过味道确实不俗,圣上也很是喜欢。」湘君顿了一会儿,转向捧来香炉的宫女道:「紫藤,拿一些『飞仙』来给殿下瞧瞧……」紫藤听令欲行,她又道:「对了,我正愁着不知该送太子何物作为祝贺,不然就送这个,连同几个精巧的玉石一併送去。」 「藺姊姊真大方,此香一定所费不貲吧?」 「多是陛下赏的,若殿下不来,我平常也只是放着不点;托您的福。」 聿珶抚着短发笑道:「平时淡泊惯了,偶尔上你这儿串门居然恁地享受……你刚刚说要送东西给太子,祝贺?」 「殿下鲜少入宫,或许没听闻;太子駙马身边的侍妾几日前生了个娃儿,是男孩。」聿珶闻言瞠目,湘君语调平淡,点点头。「太子这下终于后继有人了。」 聿珶是知道聿琤找了裴少懿给梅穆做侍妾去,却没想到裴少懿真的生了个娃儿……大概全是为了聿琤着想才如此委曲求全。「太子的身子,果然就算是由既琳一手调养也难以挽救。」 言谈间,湘君又下一子。「最近德妃娘娘情况如何?」光瞧见聿珶皱眉,她便知道还是老样子。 德贵妃这两年来经常在皇宫与大明宫两地往返,五皇子聿玹的夭折对她当真是致命而沉重的打击,加上聿珶出家修行,更让她身边失了依靠;她于是变得喜怒无常,时而疯疯癲癲,弄得照料的宫女苦不堪言。 聿珶则在及笄后受封为朝暘公主,封了食邑千户,但对于出家修行的她丝毫不受影响;她偶尔回宫探望娘亲,剩下的日子多隐于道观里礼佛修行,或鑽研医术,日子过得即便清贫,但怡然自得。 「我是把能用的方法全给用上了,只是除了用药时能稍稍图个清静之外,对于解救娘亲的病况全无帮助;不仅如此……」五指陷入钵里的棋子间,掐得沙沙作响,聿珶忽觉悲从中来,难以自己。「这次回宫,娘亲……她居然连我都不认得了!还差了禁军说要将我给撵走!」 心病还需心药医,对德贵妃而言,唯一的解药就是聿玹,只可惜没第二个聿玹可给;湘君不免替聿珶掬把同情泪,叹道:「殿下辛苦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