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笔墨,湘君逕自吹乾墨跡,起身随易舒展着筋骨。 在外头彻夜把守的赵含露探头进来,「大人,都已经快过三更了;您还没安歇?」 「嗯,今儿个大早就要在殿下与朝臣面前受审了,我能不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赵含露叹息着,「恕卑职直言,卑职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有人在受审前就已经认罪画押的。」更别说那些个要拿来指控她的「证据」几乎全都出自于她手中。 湘君笑了笑,「虽说是认罪,但我心底当真坦荡,自认所行之事没有丝毫愧对陛下。」 「大人对陛下的用心,早就超过了卑职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她偏头反问:「我记得你是嫁了人的?」 「是,卑职的夫君在外走镖维生,也替朝廷送过镖。」 湘君想起来了,玩味笑问:「那怎么没夫唱妇随呀?」 赵含露登时显得有几分扭捏,「他们总说我在宫里当差好,薪俸多,又不须跋山涉水……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升斗小民的烦恼!」 「哪里?能这样想挺务实;你自己觉得呢?」 「我就单纯是捨不得这群一同自营伍里相处、扶持的姊妹罢了!」赵含露耸耸肩,看着湘君回头又把方插妥的花瓶拿出来瞧。「大人……圣上她,肯定会放你一马,对不?」 湘君轻抚着桃花瓣,掀了掀唇,「啊,以我对她的了解是这样。」她抬眸,眼底却已有了结一切的觉悟,「可我也对她说过了,如果只是罢我的官,想必难杜悠悠之口,那些朝臣还能不怕我、不将我往死里打?」 赵含露于是脸面一僵,「可、可是陛下不用听他们的呀!」 「含露,」湘君温声唤她,白皙的脸面平静无波,「若能以一条命,换来一座长治久安的大煌江山,你是皇帝,换不换?」 「大人……」 「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我全交给她。」 包含她自己。 湘君将花瓶摆妥,里头的花儿艷丽绽放着,恣意吐露着芬芳。 * 天还没亮,等着进城的百姓已有许多候在城门外,或倚着马匹、板车歇息。 在眾多寻常百姓当中,一名身着灰白外褂、带发修行的年轻姑娘混在其间,她手捧铜钵,显然是为了进城化缘的。 「哎呀,小师父,我瞧你一个人站在这儿,要不过来稍微歇一会儿?」 小尼姑那染着煤灰、灰尘的脸面下有着一双乌黑灵透的眼,见来招呼她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大娘,她微微一笑,踩着潮湿的春泥走近。 「饿不饿?兴许还要半刻门纔开,我这儿有些餑餑。」 「多谢大娘!」她双手合十顶礼,恭敬的接过,随即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大娘……您车上带了这么多家当?」板车上诸多什物,显然不是平常做生意的。 「小师父知道吧?之前京城两派打个死去活来的……这不,等到时局稳了咱们就从外地再迁回来!」大娘指着前头,拖着板车的两头老驴上还有个年轻男人,看来是她儿子。「当今皇帝听说是几年前死过一回的云暘公主!不知怎地又活了,说来也是挺离奇的。」 小尼姑眉头微挑,温顺的应和道:「确实如此……圣上能顺利登基,也与藺大人关係匪浅;不知藺大人与圣上近来可好?」那妇人一脸疑惑,许是没听过湘君的大名。 另一头距她们较近的男人骑着马,间来无事的接下话来,「小师父你不知道?藺大人要被问罪了!」 「问罪!怎么回事?」她激动得差点连铜钵都丢了,步伐急切的赶到男人跟前,「这位大爷您知道为何藺大人要被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