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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


陆永观竟是认真的。他承认自己多少有些动摇,可是他在花晨院生活这么久,岂能轻易说走就走。

    他回应陆永观说:「我在京都,在教坊有太多责任,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更何况我要以什么身份跟你走?即使我跟了你,也会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我从不在意那种虚的东西,花晨院的人都出自你调教,不是都能干得很?你把教坊教给长寧或别人都好,这里没了你也一样歌照唱,舞照跳不是?要是暗卫那些就更不必你费心,你当真以为陆晏是真心为你?她不过是把你当成一颗好用的棋,有哪个正常的娘亲会让孩子一生都活在教坊的?」

    陆永观话说得越发难以入耳,又把江东云的生母说得如此不堪,江东云忍不住动怒回嘴:「你不是她,不知道她的为难之处,她对我不是真心,难道你就是?」

    陆永观被这话一刺激,便对江东云道出了另一个隐瞒已久的秘密:「姑且不说我,你就没怀疑过自己的生父真的死了?就是死了也该有名有姓,可陆晏从没跟你提过不是?因为从来就没有那个侍卫,你的生父根本还在人世,他就是──」

    长公主府第,江东云被外面的动静拉回神,他等了一个时辰多才见到陆晏出现,立即起身问候,并为了临时来访而道歉。

    陆晏坐下后摆手让其他僕人都退出去,门关了起来,但窗子是虚掩着的,要是有人接近也能随时察觉。有别于以往,陆晏这次见到江东云并没有露出特别高兴的样子,她神态慵懒的半闔眼,抚摸自己的尾指指套问:「很难得见你这样冒失,究竟所为何事?」

    「是为了我的身世。」

    陆晏正要端茶喝,听见这话又把茶搁回桌上,神情语气有些冷:「该讲的不是都告诉你了,如今你还要追究什么?」

    江东云本来没勇气直视陆晏,从方才说话时就双手交握,随着内心杂念纠结,手越握越紧,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向陆晏问说:「我的生父是谁?」

    陆晏闭眼深深吐吶后,看向江东云的目光变得温和一些,她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说:「不是跟你讲过,他是宫中一名侍卫,当初因为和我私通,被暗地解决了么?你生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东云定定的看着陆晏,陆晏偏过脸望向窗口露出忧伤的样子,他知道这是陆晏演出来的假象,他接着说:「荣亲王不是这么讲的。」

    陆晏斜睞他一眼,并不急着上鉤,而是反问:「哦,他是怎么讲的?」

    「他说,我的生父是当今天子。」

    陆晏蹙眉笑出声,掩嘴轻喃:「天啊,他可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这么荒谬的事,你觉得有可能么?」

    江东云平静道:「依常理来说,父女乱伦的确不太可能,但是发生在皇宫便什么都有可能。」

    陆晏端起茶喝了一口,两人在偏厅里都不说话,长久的静默后她才放回那杯茶说:「随你怎么想吧,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孩子,过去我想方设法护着你长大,今后也一样不会让你出事,只要你在京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会保护你。谁是你的生父,不重要。」

    江东云似乎也在方才想通了什么,点头答应:「我明白。只是从荣亲王那里乍然听到此事,一时有些混乱,这才贸然跑来。」

    陆晏温柔亲切的笑看他:「不怪你。」

    「不过荣亲王那人,你不要轻信他才好。他不可能对你有真心的,唉,事到如今,怕你错信了他我才跟你讲这些,你可曾想过,除了我的手足以外,其他亲王为何都死得剩他一个,那些叔公、伯公全都没了?这都是因为陆永观和我的父亲有私情,陆永观真正爱的是皇位上的那个人,而你又与那人神韵有几分肖似……不过你也不必太伤心,说来说去,对你最好的还是我,毕竟我是你的娘亲。」

    江东云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事,这番话比陆永观讲的那些更荒谬、更大逆不道,虽然眼下无从查证,但他心中还是受到不小的衝击,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时今日心绪起伏这么大了。不过他最意外的是,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意陆永观。

    不过面对陆晏,他并没有显露太多情绪,只是低头附和几句,说些让陆晏安心的话:「不必担心,我没有全然信赖他,他不过是花晨院一位熟客而已。花晨院是为了公主您才存在的,我也是……他私下如何、过往又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跟在意。不过这倒是个新的情报,避免我将来误触逆鳞惹他不快,在此谢过公主了。」

    江东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结束这齣闹剧离开长公主府的,恍恍惚惚走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游盪,他暂时还不想回教坊。

    其实他谁也不相信,只信自己。陆晏不可信,陆永观不可信,但凡皇族权贵,没有半个人可信,但风月场所亦然,欢场上无论是伎是客也都是虚情假意的,他这一辈子都活在虚假之中。

    唯独有一人不同,他的徒儿,也是他的养子,金霞綰,那是他无意间发掘到的宝贝,那么纯粹率真的孩子,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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