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微红,十分受用地连连摆手:“郑大人休要再提!吾身居东宫,分内之事罢了!”一时因柳轶尘生出的不快竟顷刻散去,胸臆为之一畅。 郑渠又连忙进道:“殿下,上月咱大理寺内修了浴房,还没人用过。殿下不如随臣先去沐浴更衣了再来与柳大人商讨案情!”话落,还不忘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那浴房连柳大人都不曾用过,浴桶都是上好的松木板制的,新刨好,热水一冲,那香气直入肺腑、沁人心脾!” 此言一出,无疑是勾动了李燮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李燮几乎立刻要挣脱这凡俗的束缚,连忙道:“旁的事过后再议,郑大人快带孤去!” 柳轶尘自然垂首敛眉不置一词,乖巧如斯。 其实郑渠说上月,已然是在帮他掩盖意图。那浴房是五日前才布置的,正是他从朝中回来,听闻李燮要主理户部侍郎方濂案时命人连夜改的,便是防着有这一天。因大理寺仅剩的几间空屋如今成了猪场,那所谓的浴房还是他的卧房改的。 如今若是在公廨待得晚些,他只能在衙房打地铺或宿在郑渠屋中。 郑渠那屋子的味……罢了。 郑渠移步,李燮忙率人趋步相随。杨枝悄摸摸混在随从中,脚下小步子迈的飞快——直觉告诉她,傻太子比这位柳大人好对付。 然…… “姑娘留步!”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冷声在身后响起。 一边是自己才“毒害”过的刑狱官,一边是耳根子软、没什么城府的少君。 杨枝心一横,假作没听见,脚下反而紧赶了两步。 “姑娘,殿下沐浴,姑娘总不能随进屋内去。郑大人掌刑狱二十载,方才的手段,想必姑娘已经见识过了。” 此言一出,杨枝脚下立刻停了。 郑渠那一脚丝毫没有留情,杨枝此刻仍觉得后心隐隐发痛。 比之郑渠那个莽汉,柳轶尘多少看起来斯文点。 杨枝未作犹豫,立刻转身折返,到得柳轶尘跟前,扑通一跪:“大人,民女……” “绑了,押去牢里。”柳轶尘不待她说完。 杨枝一愣,下一瞬,刺耳的嚎哭响彻春意融融的春秋池畔:“民女……冤枉啊……” 第五章 (小修) 大理寺的牢房比想象中条件好不少,虽然昏暗,却算得上整洁,比之十二年前简直堪称温馨。 杨枝被人押进来时恰撞见一个人低头收拾药箱,虽未看清脸,但只觉那人行动间徐缓从容,袍袖起落时如流云浮动,有几分动静相宜的写意。 不由多看了几眼。 狱卒立刻催促:“快进去!磨磨蹭蹭什么!”见她目光瞥向正在收拾药箱的大夫:“别以为同在牢里待了半刻就起了高低不分的心思,薛太傅家的大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 薛太傅家的大公子?薛穹? 杨枝对狱卒的谩骂充耳不闻,目光只呆呆落在眼前那个人身上。 那人闻声转过头,与杨枝的目光一对,微微一愣,旋即却又低了下去,继续收拾面前的药箱。 二十出头的薛穹和十二年前面容相差很大,细看却能瞧出点旧时的影子。 薛穹那时便是他们这群顽童中最漂亮的,如今眉目更精致了些,少时的清秀中添了些许出尘之气,若不是在这昏暗的牢狱中相遇,杨枝定会以为他在深山修道。 太傅薛弼大概是延乐之乱中唯一没被波及的、三品以上的旧臣。 不过听闻次年便辞了内阁的职司,只领个太傅的虚衔,其后几次想致仕还乡,都被如今的皇帝否了。天子数番泣涕挽留,薛弼只好留在了京城,现而今只在崇文馆中任个讲学。 薛穹得天独厚,没想到成了个医官。 怔忡间杨枝已被狱吏又往前推了几步,杨枝脚下不稳,往前一跌,差点跌入迎面的狱吏怀里。那狱吏见有美貌少女投怀送抱,言语和手脚皆不干不净起来,却被身后的牢头喝住:“你小子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怕柳大人剁了喂猪?咱们西所那几头猪正饿着肚子呢!” 王二骂骂咧咧着“猪不吃手”离了杨枝的身。 薛穹此刻总算收拾好药箱,背在右肩上,出了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