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轶尘手艺不错,汤色奶白,还有一股肉香。面上卧着两个鸭蛋,清爽的小菜亦是配的一应俱全。 杨枝只尝了一口,便抬起眼:“大人这面是何时备的?” 柳轶尘神情一紧:“面是方才你来之前揉的,汤是昨夜备下的……怎么,不合口味吗?” 杨枝望着他,笑进眼底:“合,太合了!”干脆端起碗,大快朵颐起来。她自己在厨下干过,当初进大理寺应征的还是公厨,是以对这些烹饪事宜十分熟悉。这汤一尝便知是大骨熬的,非三五个时辰熬不出来。 满满一碗汤面下肚,杨枝整个口腹都被鲜香充盈。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后,她眨了眨眼,笑着问:“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迎面挨了个爆栗:“还叫我大人?” 杨枝垂下眼:“敬、敬常。”话未落,却觉唇边多出一块方巾,伴着一声无奈的笑:“罢了,我也不指望你吃香能斯文起来了!” 用毕长寿面,二人又在紫薇花架下坐了片刻。自那一年离家,杨枝已许多年未过过生辰,若非他这几日提及,她已然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日子在。 紫薇花藤蔓轻摆,枝叶间漏下细碎的金光。如果光阴能在此刻止步,那该多好! “走,歇够了带你去个地方!” 杨枝今日已打定主意任由他张罗,爽快答应,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马车东拐西绕,杨枝凭着逐渐窗外逐渐嬉闹的声音,判断大概是到了东市。 掀开车帘,却仍是微微一愕:“这是……” “成家了,总不能仍常年住在衙中。”柳轶尘道:“前日我跟你提过,要置办一处家宅。” 马车停处是一间房牙子行,杨枝怔了怔——所谓成家与她不过是携手共走一程,究竟能走多久,她也不知道,可如今他这满满兴头的样子……不过他自己到底也是要有个宅子的,如今已是大理寺堂官,却仍不伦不类地常年宿在衙中,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么一转念,杨枝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随他下了车。 房牙子见二人衣着朴素,十分冷淡,只差了个小厮来招待两人。杨枝见不得他那轻慢态度,正要说什么,却被柳轶尘止住,只道:“咱们挑宅子便是。” 然正在这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楼梯处传来,杨柳二人转目望去,那人却已先一步认出二人,紧走几步下楼,将个楼梯震地咚咚作响:“柳……柳贤弟!” “郑……”杨枝一句“郑大人”到嘴边,却意识到郑渠叫的是“柳贤弟”,愣了一愣,不知如何继续叫下去,在“大人”与“员外”之间逡巡了片刻,正要选择后者,却听柳轶尘沉声叫了声:“郑大人。” 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杨枝觑了觑郑渠,又觑了觑柳轶尘。郑渠已踮着他那快脚到了跟前:“贤弟这是……要置办宅子?”眯眼扫过杨枝面上:“这么说,好事将近了?” 杨枝知道郑渠拳拳一颗八婆之心正蠢蠢欲动,听他这般调侃,双颊忍不住浮上绯色。 柳轶尘却言简意赅,只一个字:“嗯。” 说话间那掌柜眼见杨柳二人与郑渠相交,已躬身围了过来,满面堆笑:“这位柳公子想看什么样的宅子?里头雅间先坐一会,我叫人拿图册来!” 杨柳二人只好起身,被他半拉半推地拥进了雅间。 郑渠故意落后几步,轻扯了扯杨枝衣袖,自自己袖下比出一个拇指:“好丫头,铁树都被你浇的开了花!不出几日,本官也得改口叫你夫人了!” 杨枝微红着脸:“郑大人说笑了。”又想起方才他与柳轶尘招呼时的一幕,忍不住一问:“大人为何方才那般叫柳大人?” 郑渠笑道:“咱们这位柳大人最恨倚强凌弱,恃着官威在市集横行——往日连公厨多要了门口卖菜小贩二两青菜都会挨一顿训,若非相熟的店家,他从不对外表露自己的身份。害,咱们大人那执拗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写得一手锦绣文章,科考却只拿了个二甲三十二名,你道是为何?” “为何?”杨枝凝眉,柳轶尘的文章她看过,的确锦绣风骨,便是当年的状元也不出其右。 郑渠续道:“那一年乐平出了桩冤案,咱们这位大人,铁了心要去乐平做县令。殿试前几名不是进翰林院就是六部,唯有这种不起眼的二甲,左右经营一番,去京畿当个县令不成问题。咱们大人,可是放着唾手可得的一甲不要,就为了平一桩冤案。” “后来呢?” “后来那案子得平了,办了当地一名恶霸,大人却因此遭到了他报复。与黄成家的渊源便是这般结下的。” 杨枝闻言沉默,须臾却想起一事:“你既说大人……” “哦,我与这房牙子熟识多年,才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