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碧绿的藤蔓,一派繁荣盛景,却说不出的诡谲。 穿院子而过,韦婵将她引入正殿,殿正中供着一尊观音,金漆塑身,映的原本有些灰暗的室内一片煌煌。其余布置却十分简朴,连座上的锦垫都已褪了色。 杨枝目光在那观音像上顿了片刻,眉心不动声色拧了一拧。 韦婵在观音像下左手便落了座,并命人给杨枝看座。上了茶,方徐徐道:“书吏方才要问我什么来着?哦对,抄经的事,书吏只管问。” “娘娘,大人让小的抄经,小的选了《地藏经》与《法华经》,娘娘觉得,抄哪卷更好?” 韦婵啜了口茶,方道:“既是送礼,送礼送双,书吏既有心,便两个一起抄了,如何?” “娘娘说的是。”杨枝点头:“只是小的以往从未抄过经卷,不知可有什么忌讳?” 韦婵道:“抄经前沐浴焚香最好,若做不到,最好也得净手。只是说到底还是心诚即可,书吏不必过分忧虑。” “小的谢娘娘教诲。” 从韦婵殿中出来,杨枝直奔黄成处。黄成等候已久,一见她来,几乎是扑了出来。 杨枝郑重问她:“你可想好了,今日决心一下,往后便再没有京中这般逍遥快活日子了。” “想好了,你快帮我吧。” 次日一早,太子李燮提剑气势汹汹地踹开了柳轶尘的门。 “柳敬常,孤几番忍你,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玩弄于孤,你当孤真不敢杀你?” 柳轶尘正在案前批卷,见状连忙跪拜:“殿下息怒,臣不知如何冒犯了殿下,望殿下明示。” “如何冒犯?”李燮冷笑,一双素以温柔仁善著称的眼底竟盈满寒光:“好,你不知,孤今日就一桩一桩说给你听!” 说话间,长剑疾指他头顶,下一瞬,银光乍起,将他发冠整个掠下:“孤问你,那首歌谣可是你作的?” 柳轶尘发披两肩,形容十分狼狈,口气却仍不紧不慢:“殿下说的是哪首歌谣?” “东宫立良娣要经过太常寺,那首歌谣一传扬开,太常寺只道黄成克孤,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还闹到了父皇那……”太子道,话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呵呵,你要装傻,孤也随你,孤只问你,你把黄成弄去哪了?”说话间手中的剑已至柳轶尘颊边移至右肩。那柄剑寒光凛凛,是柄吹毛断发的利器。 柳轶尘垂着的头忽然抬起,面现惊愕:“黄成不见了?” “你少给孤装!”李燮面目已渐趋狰狞,额角青筋凸起,紧随而来的侍卫都下意识不敢靠近,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孤再问你一遍,黄成去哪了?说!” “殿下,宫中已然都找过了吗?”柳轶尘露出焦急神色,“关心”起黄成的安危:“黄成贪玩,会不会是在宫中闲逛迷了……” 话未落,伴着一声裂帛之声,剑尖刺入柳轶尘右肩,苍青布袍上登时洇出一片鲜红。伴着那鲜红,是李燮的一句咬牙切齿:“柳敬常,孤看你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拔出剑,又逼上了他右臂。 柳轶尘眉目仍然清淡,除了那一点造作的担忧,看不出别的情绪。 “你不说,孤就断你一条右臂。”李燮狠道:“你这京华第一才子的手,可就毁了。你想清楚,为了一个手下,当真值得如此?” 柳轶尘眼睑微垂,跪的端正笔直:“黄成失踪,是臣约束不严,臣甘愿受罚。” “你……”气怒之下,剑身已然向下压去。来自宝剑本身的凛冽,与自上而下的威仪,足以令任何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柳轶尘眉眼仍如远山般清清沉沉,无半分动容与畏惧。 胸口的血花越漫越开,漫到襟前,顺着衣襟往下,似长出了触角,盘踞在心口,顷刻就可以将他整颗心挖出来。 杨枝闯入屋中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刹那,她不知怎么想到了十二年前那个雨夜跪在中庭低泣的少年,那个在固执倔强一遍一遍敲着登闻鼓的单薄身影。 杨枝的闯入打破了眼前的僵局,紧随而来的红衣人更是让局势变得微妙起来。柳轶尘虽是重臣,但李燮是天子唯一的儿子。天子为人狠厉、杀伐果决,当年宫变更是举手间便令血流成河,唯这个儿子,是他心中仅余的一年无奈,或者说温柔。 李燮是故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而宫中虽有嫔妃,天子却鲜少临幸,是以子息单薄,到如今也不过一子一女。 他心知李燮懦弱,心底的一点私念,不过为的是自己百年以后,李燮不必再面对兄弟的虎牙,重蹈延乐之乱的覆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