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幼年时杨枝也从未听她抱怨过,她总是在笑,便是抚着王府中的樱树思乡时,亦是在笑。 念及此,昨夜的问题忽然就有了答案。 若是以薛穹的方式救母亲出来,她会不会不愿意? 幼年时,她记得嘉安王的侍从曾来劝过母亲,彼时曾听见母亲回了一句她半懂不懂的话:“爱一个人,当以他喜欢的方式去爱。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而不顾他的感受,那不过是自恋罢了。” 她当然爱母亲,所以更应当考虑她的感受,不是吗? 思忖间,杨枝的手仍浸在水里,春樱见她泡的有些久了,忍不住劝:“姑娘,这手泡久了,怕会有些浮肿起来,还是少泡一会好。” 杨枝看了看她,淡淡应声“好”,将双手自水中拿出来,接过她手心的帕子,擦了擦。 “姑娘来这边坐,奴婢替你梳头。”春樱将她引到妆台前。 妆台上摆了各色胭脂水粉,还有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春樱将那匣子打开,各种步摇钗饰映入眼中,华贵非常。 杨枝昨晚来寻薛穹时着的是女装,簪的还是玉兰綴珠的那支金钗。此刻那金钗正放置在她床头边,春樱取了过来:“姑娘要簪这支吗?” 杨枝目光落在那支钗上,想到什么,惘然了一瞬,正要开口,屋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两声婢女的招呼“薛大人”。 脑中一转,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自春樱手中夺过金钗,狠狠往地上一掷。薛穹恰好跨过门槛,那钗正正掷在他脚边。 他愣了愣,弯腰拾起那钗。因这一掷,钗上的珍珠已掉了下来。本就不算精致的钗更显得有些光秃秃的,甚至称得上粗糙简陋。 薛穹一手拿着那钗,另一手捏着钗上掉下来的珍珠走到她身旁:“怎么了,不喜欢?” “这是柳敬常送我的破玩意,你捡它回来做什么?” 薛穹眉心微微一拧,旋即却淡淡一笑,随手将那支金钗抛在妆台上:“既不喜欢,换个别的簪。我使人买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杨枝偏过身子,故意置气道:“他骗我,我不要他的东西。你也骗我,我为何要你的?” 薛穹神色一顿,须臾,却道:“我何曾骗过你?” “你昨晚……”杨枝道,回想起昨夜两人的交谈,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昨晚何曾有一句话骗你?”薛穹道:“你问我的意图,我也已直白说了,并不曾有半句虚言。” 杨枝转念一想,其实也是,薛穹虽与她道不同,但不曾有半句诓瞒。不对…… 杨枝忽然想起一事:“你说那茶只是寻常绿茶……” “那茶的确是寻常绿茶。”薛穹道:“但是室内的香炉中,我添了点东西。” “你算计我!”杨枝故作怒状。 其实早上一醒来,她便已知道此事,心中亦算不上多愤怒,比之前夜听柳轶尘说起扇面之事时的愤怒,这简直不值一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过,薛穹在她心中一向如清风明月,如今她却只觉陌生。 薛穹垂下眼,眸光微敛:“是,我不想让你继续搅在这个案中。这是……最便宜的方法。” 他没有说错,若是此案当真涉及沆瀣门的核心利益,而她坚持掺和其中,等到沆瀣门出手的那一刻,就绝不只是昏睡软禁这么简单了。 “薛大哥,我们当真没有别的选了吗?”杨枝抬目,直直望向他。她的眼底莹光流动,如小鹿一般。幼时每次有求于他,她便就这么看着他。 薛穹目光短暂地与她相触,又立刻移开,最后干脆背转了身子:“离开了这个地方,你还会继续查仕子案吗?” “会。”杨枝咬了咬唇,垂下眼。 “那我们没的选。”薛穹沉声道,眸光一转,忽然落到妆台上的木匣中。唇畔撑开一个笑,道:“这匣中若没有喜欢的,我再叫人去买。或者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亲自去买。” 杨枝说:“我不喜欢陌生的东西,你要真想讨我欢欣,便差人去官驿,将我寻常用的东西取来吧。” 薛穹微微一愣,唇边的笑顿时化作了讥嘲,却更像是在嘲笑自己:“你想给他们通风报信?” 杨枝没有立刻回应,须臾,却忽然转眸,迎着他的目光,挑衅般一笑:“你就这么防着我?好啊,我不要自己的东西,这桌上的我也不喜欢,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来告诉你……” “我要云螺县的上等珍珠,拇指般大小,最是光泽燿目的那种;惠泽县的翠羽,点出来的翠需鲜亮欲滴;还要蓝田的美玉,东莱的黄金,闻郡的玛瑙……我要这些东西,一起制成一支钗……”她故意顿了顿,凝眉思索:“……便要京城前段时间最时兴的雀开九尾攒珠钗,你帮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