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据我所知,沆瀣门在京中内外已颇具势力,殿下若不走江州这一步棋,你我未必会成水火——殿下为何如此?” 不待他答,自顾一苦笑,道:“是淮水发汛让殿下看到了可乘之机。若单靠沆瀣门行善或谷神收买人心,殿下可能要再等一个十年。可是淮水发了汛,殿下趁机而入,一时便钱也有了、人也有了,更有了江州的势力——若我没有猜错,那岚山土匪亦是殿下的人。” 李挺不语,片时,终于一叹:“柳敬常,我真望你不是我的对手。”眼见他眉目平和,却隐隐有山峦般不可撼动之势,省了劝归的口舌工夫,干脆问:“你既猜到了我的身份,那费明光与江行策的会面,大概亦是个诓我的局了?此刻单行简那蠢东西只怕已然落入了江费二人手中……说吧,你想要什么?” 柳轶尘撩开车帘,车窗外青山绿水一碧如洗,不远处有一个凉亭,已有三五人在那候着。 “我要杨枝的母亲。”他淡淡道:“拿殿下,换她的母亲。” 马车在离十里亭约莫一里路的地方停了下来,二人静坐车中,不一时,身后传来飒沓的马蹄声,没一会就到了眼前,来人利落滚鞍下马:“大人。”是黄鹤。 六合庄的事一了,黄鹤就快马加蹄向虞城奔来,本来马的脚程就比车快,柳轶尘又刻意让车夫赶缓了车,是以并未费多少工夫,黄鹤就赶上了他们。 “大人,咱们这就去吗?”黄鹤见十里亭已然在望,问。 “再等等。”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辆马车转过山道,辘辘向这边驶来。柳轶尘撂下手边的卷宗,向黄鹤抬一抬下颌:“去,把那车拦住。” 黄鹤领命,当即将那马车逼停。柳轶尘掀开车帘:“阿枝,过来。” 那马车的帘子亦被掀开,果然露出杨枝与薛穹的脸。杨枝微微犹疑了一瞬,柳轶尘已道:“你是我的未婚妻,自当与我同乘一车。” 薛穹听见“未婚妻”三个字,身子猝然一僵,下意识握住杨枝的手,冷道:“你二人未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这般公然称她为你的未婚妻,柳敬常,你就不怕毁了她清誉吗?” 杨枝被他握住手,本能一挣,将他甩开,薛穹眼底闪过一丝伤色,未及反应,便见柳轶尘干脆跳下了车,向这边走来:“你不肯过来,我便过去。黄鹤,看好车里的人。” 柳轶尘上了车,挑衅般望向薛穹:“既是我二人的婚姻之事,自然是我二人答应至为重要。至于父母之命,就在今日。而媒妁之言,我二人因天意相识相守,这天地便是我们的媒人。”说话间他已坐了进来,车厢并不宽敞,三人不可避免地挤在一起,柳轶尘十分自然地牵起杨枝的手,杨枝轻轻挣了挣,未挣脱。 落入薛穹眼中,却是另一回事,他目色不觉一黯。 作者有话说: [1]正奇有位——《经法·道法》。 第六十七章 虞城郊外十里亭中, 已有数人候在其中。两辆马车并一匹骏马相继驶来,到得亭前,徐徐停住。 后一辆马车中当先跳下来一个人, 奔至亭前:“阿娘!” 亭中妇人脚下亦不自觉趋了两步, 却被左右拦住:“敏儿。”又道:“敏儿乖, 阿娘很好,今日见一面便够了, 往后可不能再如此冒险。” 十二年风霜, 当年不知世事的女童已长成窈窕少女,面目也已长开, 清艳夺目, 风仪亭亭, 看不出多少当初稚嫩的样子。 可不变的是眉眼间的倔强与执拗。 亭中的妇人笑了笑,十二年的不屈等候化在唇角。 杨枝又往前走了两步,见母亲眉心微敛,方住了步。母亲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虽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可笑起来依然像当年将自己抱在膝上时那般温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