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禁拧起。 接风宴将至尾声时,她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桓在嘴边的问题:“殿下可有敬常的消息?” 李燮摇了摇头:“我也不过比你晚两日离开京城,当时京中各处戒严,我更是被软禁在宫里,风雨不进,什么消息也听不到。”顿一顿,却补了句:“目下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李挺十分看中柳大人,若是他有个什么,南安一定会听到风声。” 杨枝垂目,手心的指甲不自觉掐进肉里,末了却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庆历十二年六月初十,太常寺占得吉日,新帝于这日登基。自这一天起,三法司在京中各处严查,六部相继有人入狱。 同一时刻,江家父子与北狄在大遥关外鏖战不休,双方十几年周旋,早已相当熟悉彼此。而江家仗着杨母临行前交付的《屠狗手札》,到庆历十二年冬时,渐渐占了上风。 这一年冬天格外的冷,关外河水早早遍结了冰,北狄亦比夏日更加疯狂,酷寒的天气催生出他们心中极致的血腥与残忍,不断有俘虏的断肢残臂散落在大遥关外的草场上,江令筹一日日绕着城头巡视,眸色愈深亦愈加沉默。 一场大战在即,空气中几乎能闻得到血腥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天傍晚,京城的一封来信打断了他往日雷打不动的操练。 当天夜里,一骑乌云踏雪只身驶出军营,向南边急奔而去。 月余后,杨枝在南安收到一封密信:“江行策在京城遭囚。”心中大愕,与费烈、李燮商议了一夜,决定次日启程北上。 庆历十二年末,江范与北狄在大遥关外破风谷相遇,那一场打仗打了三天三夜,直令天地变色,最后以盛军的大胜而告终,更重伤北狄元气,驱其于千里之外,得保边关数年安宁。 然而,盛北军回营的那天,京中却来了人,更带来了一个消息。 杨枝再回京城时已近年关,年初的紧张已被年末的喜气取代,兼之北边取得了大胜,这喜气更盛,处处皆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着哪怕是短暂的欢欣与放松。 杨枝一身简素男装,头戴斗笠,扣响了大理寺的门。 门房去通报,很快领回来一个人:“小杨,你怎么回来了?” “郑大人,里面说话。” 郑渠连忙将杨枝往衙门里领。冬日天寒,才下过一场雪,地面上松松软软的一层白还未来得及扫,入目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将记忆里的大理寺掩在其中,减了她物是人非之思。 郑渠将杨枝领回自己衙房,还没来得及看茶看座,就听见她道:“恭喜郑大人,不日便要升任大理寺卿。” 郑渠倒茶的手微微一滞:“小杨,你是为此事来的?” 杨枝:“我为何事而来,大人难道不知晓吗?”见他觑向自己,也不落座,直愣愣站着,笑道:“听闻沆瀣门有五君,大人身为五君之一,消息想必十分通达。” 几个月之前,就在隔院柳轶尘的衙房中,她与柳轶尘第一次谈及了大理寺的内应,而彼时她还不知沆瀣门深浅,以为那所谓的内应是江家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潺潺倒水声再度响起。伴着那水声,郑渠平静问:“你怎知我是五君之一?” 问的是“你怎知”,便是并未否认。 杨枝:“延乐之乱时,京中戒备甚严,大理寺中尤其,却有人能进入大理寺死牢,将李挺与我调换,若非大理寺中有人策应,殊难做到——而我查了下,大人当时,恰恰在寺中任典狱官。” “……再者,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大人一向奉行明哲保身,为何独独那般热衷挑起太子妃案?” 郑渠将倒满的茶盏递过来,面上无半分惊慌,反带着往日话家常时的那分好奇:“我早知你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事只能说明我是沆瀣门的人,你又如何知道我便是那五君之一?” 杨枝接过茶盏:“无他,猜耳——大人方才那个反应,便是认了。”淡淡一笑:“大人喜欢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尤其是房牙子,京中哪里添了新的宅邸,哪里的屋舍市价有变动,大人皆一清二楚,却不见大人扩建旧宅或购置新邸,因此我猜,那些房牙子,不过是大人集散消息之处。大人在大理寺已然身居高位,若非更高的位子,大人不会甘于屈身。且沆瀣门又将消息此等紧要之事交给你,说明十分器重大人。沆瀣门谷君之下另设五君,我想,大人大概便是这五君之一。” 五君之事是母亲告知她的,但她只知有五君,却不知五君分别为何人。 郑渠为自己也斟了茶,赞赏觑她一眼:“你既已知五君,不妨再猜猜本官是哪一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