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枝当即止步——她知道的,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她与薛穹说好了的,得说到做到。 一墙之隔的院中他正扬起脸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脸颊似乎消瘦了一些,却挂着浅淡从容的笑。杨枝似乎还从那笑中觉察出了一丝宠溺。 微微一愕,往立在他身边的女子望去。那女子身量窈窕,杨枝转目时她亦恰好偏过脸来,待看清那张脸,她猝不及防一震,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轻轻晃了一晃。 女子低下头子,伸手用帕子抚过他鬓角。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她,那一分温柔,她曾在他望向自己的眼底窥见过。 薛穹上前下意识扶了扶她,轻道:“我们给他用了药,他不记得眼前的事了,只依稀记得两三年前的旧人旧事……你现在就算走过去,他也只会将你当一个陌生人。” “你们……”杨枝感觉那只攥着自己心口的手一下子挪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喉咙口有如火镝燎过,一片灼热刺痛,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但他记得卫窈。”薛穹道,目光在她脸上一顿,又迅速挪开。轻轻一哂:“很神奇吧?”又补道:“我们并未苛待他,反而一直让卫窈好生照料他——他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你们想用卫窈去套他的话,是吗?”杨枝死死盯着他,良久,咬牙从紧抿的齿间挤出几个字。话落,她忽而一哂:“他一定也还记得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薛穹眸光落在远处的一根枯枝上:“你怎知我没有?”轻轻一抖袍袖:“好了,你也看到他了,该和我回去了。” 杨枝又贪婪地透窗看了一眼,一阵近似绝望的酸楚在心头漫开,连舌头都是苦的——他们不知说了什么,卫窈笑得灿烂夺目,他亦整个人绽着温润的光,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可他当真忘了她了吗?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让黄鹤叫她“夫人”,信中称她为妻,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忘了她? 一刹那,她有一种冲动,冲进去推开卫窈,摇醒他,让他看看眼前的自己,让他认出她。 然而她终究什么都未做,只那么又呆呆站了一瞬,转身:“走吧。” 雪团子在她身后树梢啪嗒一声落下,隔窗的院中,柳轶尘像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受了惊,下意识转头。眸底几乎是本能地一紧,又漫起令人无法穿透的大雾。 薛穹将杨枝送回别院,起身要走,走出几步,却忽被杨枝叫住:“那样的药你还有吗?为什么不给我一颗?” 薛穹一愣,脊背显见的僵直:“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待你。” 那一晚的宫宴之后,皇后江氏忽然病倒了。天子连夜将整个太医院都召进了宫,欣喜得知皇后有了喜,然而令人忧心的是,皇后思虑过重,身子骨弱,导致那胎相十分虚浮。 太医院开了一堆药,皇后的病仍不见好转,连日勤勉的天子缩短了与臣工的会面,一下了朝便来看她,却仍无济于事,眼见着她越来越瘦削,终于在第五日,召了杨枝入宫。 杨枝一进皇后宫中,她精神便显见好了许多:“杨姐姐!” “娘娘……” 皇后才亮起的目光猝然暗了下去,好半天,才带着点委屈与期冀地望着她,讷讷道:“你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好吗?” 杨枝望着她,默然许久,唇边牵起一点笑,应下一个“好”字。 “那你叫我一声!” 杨枝看着她一如往昔地撒娇神态,轻轻抚过她的发:“令梓。” “欸!”她应得又快又清脆。 自那以后,杨枝就经常入宫看她,她的身体也日渐好了。 两月中的一天夜里,宫中忽然各门紧闭,天子端坐承天殿,怒不可遏,桌上文房皆已被扫落在地,内侍不断进进出出,向他禀报着最新的消息。杨枝安静地跪在他面前,周遭的凌乱仿佛与她无关。“你打量朕不敢杀你是吧!说,你把皇后和江行策弄去哪里了!” 杨枝不置一词,沉默以对。这才是她这一回进京的目的,江家父子是他们最重的一块筹码,他们不能有事。 李挺借江令梓将江令筹骗回京城,又想以江氏兄妹为要求,逼江范交出兵权,江范若是答应了,那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便陷入了被动。是以她与费烈商量,她来京城一趟,因为只有一个人可以救得出江令筹,便是他一直捧在手心的三妹、当今的皇后江令梓。 而这一切还得仰赖郑渠的帮助,因此她回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了郑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