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琛保持着风度,全盘接收:“好,我会记住。” 话音刚落,汽车发出嗡隆一声,项明章踩足油门,眨眼间绝尘而去了。 望着缥缈的尾气,楚识琛回过味来,他的包被丢在后座还没拿…… 听见引擎声,楚太太从大门里跑出来,她一夜没休息好,在家里走来走去脚底都要冒火了。 看见门口的身影,她喊道:“楚识琛,你可回来了,妈妈要担心死了呀!” 楚识琛道歉加保证,安抚了楚太太的情绪。 楚太太嗅觉灵敏,闻见他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香氛味道,问:“昨晚在哪里过了一宿啊?” 楚识琛告诉她遇见钱桦的事,只说一起叙旧,没说去了哪里,根据项明章对夜店的反应,他估计不适合大肆宣扬。 可惜楚太太一听是和钱桦在一起,自动脑补完了,亏她给楚识琛换了手机号码,以为能趁失忆与那些狐朋狗友断掉,没想到又见面了。 楚太太委婉地问:“这么快就跟他凑一起,混一宿身体吃得消嘛。” 楚识琛没多想:“我有点累。” 走进别墅,他握拳抵在唇边,挡下了一声哈欠,便上楼休息。 楚太太叹口气,去厨房吩咐秀姐别忙了,连带诉苦:“别煮早餐啦,炖点补身的,这个臭小子。” 秀姐惊讶:“这么快就……” 楚太太烦道:“算了,这就是男人本性,要是憋得住,乞丐做首富!” 楚识琛全然不知,回房后关在浴室仔细地洗了个澡,确认从头到脚没有了酒气才出来。 他感觉异常疲倦,不止是因为昨晚没休息,更是源自在日料餐厅的精神紧张,此时松弛下来,四肢都有些发沉。 在小香炉里点燃一块迦南香,他躺上床沉沉地睡着了。 楚识琛梦见了旧事。 也是在傍晚,他受邀参加一场不得拒绝的宴会,在一幢日式装修的老宅子,屋中铺着榻榻米,墙边有一座半人高的武士刀架。 茶桌上香气袅袅,平时全身武装的军官换上了一件和服,在楚识琛对面跪坐,一边表演茶道一边称赞中国的《茶经》。 楚识琛缄默着,等一杯烹好的茶汤放在面前,他伸手端起,怕烫似的一抖,泼湿了摊平放在一旁的“储金券”发行同意书。 国民经济已经饱受冲击,储金券一发行,各大报刊将放出连翻数倍的升值消息,等搜敛到大笔头寸,这些储金券会贬值到作废,变成一堆废纸。 复华银行一旦签署,意味着沦为诓骗国民的走狗。 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红了一片,楚识琛忘记周旋的过程了,只记得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 等黑洞洞的枪口撞上太阳穴,他闭上了眼睛。 嘭! 陡地,楚识琛一激灵醒过来。 额角的冷汗流到枕头上洇湿了一块,他身躯僵挺地盯着天花板,呼吸沉重,再没了睡意。 那场鸿门宴最终逃过一劫,可偶尔的噩梦中,他总会被耳畔的枪声惊醒。 嘀,手机响了。 楚识琛收回思绪,打开手机看到钱桦发来的微信,问下次什么时候再约。 他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昨晚听钱桦聊了许多关于“楚识琛”的事情,荒唐,却也鲜活,可惜命途难料,比噩梦更叫人猝不及防。 当时在游艇上的同事说,那一晚“楚识琛”喝得烂醉,被架到房间里去了,大家逃跑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他。 彭昕在病房听到“楚识琛”快不行了,完全没想到溺水,以为是爆炸受了重伤。 极大的可能,真正的“楚识琛”是丧命于火海,根本搜救不到。 楚识琛下床走向书桌,打开电脑搜索城市周围的墓园,他想为那个消逝的生命置办一方安魂之所。 记下办理信息,楚识琛在房里枯坐着,直到炉中香火燃灭。 日暮时分,一辆小型运输车开进大门,运货员搬下一只半人高的木箱,楚太太在院子里发愁,不知道把东西放在哪。 楚识琛下楼去看,木箱拆钉,里面是一座洁白的艺术雕像。 他问:“这是买的吗?” 楚太太回答:“是你爸爸的。” 楚喆生前喜欢收藏雕像,死后藏品几乎都捐掉了,这一座是楚喆最喜欢的,一直摆在亦思的会议中心。 创始人的心爱之物,作纪念是最合适的,楚识琛问:“为什么送回家?” 楚太太说:“亦思好像要搬进项樾的园区了,一部分人会先过去,你李叔叔说这个总不好摆进项樾,就送回来了。” 楚识琛为之一振,亦思要搬进项樾? 纯白的雕像在夕阳下染成橘红,神圣又绮丽。 没了它,亦思的人不必再睹物,那忘记楚喆会用多久呢? 等搬进项樾,成为附属,“亦思”这个名字还能在行业里存续多久呢?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