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是昨天晚上来自母亲大人手机的讯息。 幸好在七点之前,拜那一颗白色药丸发挥的效用,可以打起精神主持外科的晨会。听完实习医师报告一篇英文文献,住院医师提出三个特殊病例的讨论,大家都惊讶于平时十万伏特高压电的凶狠总医师,今天竟不怒不威便轻松让他们结束会议。 风平浪静的一天,在跟诊查房,和见习医师的教学活动后,他先给朱习菈留了讯息,才开车回到老家。 一个多小时车程,再加上下班尖峰时间的塞车,回到老家已经超过晚上七点半,母亲大人正坐在餐桌旁,安静地等着他。 连綉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绽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帮他脱下外套,掛好公事包,盛了晚热腾腾的白饭,示意他坐下。 自从父亲过世后,很久没有像这样,母子两人单独面对面。药燉排骨、糖醋鱼、蛤蜊丝瓜……满桌尽是他过去最喜欢的佳餚。连綉媚替他舀了一碗排骨汤,还不时替他夹了菜餚送到碗里。 然而焦着的气氛围绕在两人之间,让他这顿饭吃起来有些噎气,一顿饭的光景,只是凝着眉,漠然无味地嚼着。像是重演着高三某一天,母亲将他从派出所领回时的阴鬱肃穆。 草草用饭完,连綉媚叹了一大口气,开始动手收拾碗筷。杜鑫评心有所愧,便抢先一步将碗盘收到流理台,幽沉着声音说:「妈,我来洗碗吧。」 连綉媚穿起围裙,挤到儿子身前,将他推离了水槽边,仍旧温柔地拉起一丝微笑,「不用了,我来就好。你上班一整天也累了,坐着休息吧。」 杜鑫评訕訕地拿起抹布,仔细地抹过整面餐桌,方在桌旁坐下。水声譁然地搅和,水溅四起、猛力冲刷,以及瓷器碰撞的鏗鏘,把心思都打散。僵持了半天,母子之间仍然一句话也没有。 顿时,连綉媚将水龙头关上,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她颤抖的双手,抓起掛在墙上的抹布,将手擦乾,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的独生子:「听说……姚小姐最近回来了。」 「是习菈告诉你的?」杜鑫评抬起眼,对于那多事的女人,勉强抑住眼里即将燃起的火苗。 总不能拿那不悦的表情来面对母亲。 「鑫评……你恨妈……拆散了你和姚小姐的感情吗?」母亲的语气里,不带质疑也不带责备,只是清清淡淡地问,「你昨天晚上没回去,值班了吧?值班也没跟习菈说一声,她打电话到家里找你。」 杜鑫评低着头没有应答,十指交扣搁在桌上。预料中,一场即将来袭的暴风雨似乎已经无可避免,只是不知凝滞的空气还能够埋伏多久,脆弱的情绪还能够挺撑多久。 连綉媚转过头,拉开了一张椅子,也在餐桌旁坐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提声:「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吧?你藉口值班……」 没等母亲把话说完,杜鑫评突然一个衝动,便强硬的口吻立即反驳,「过年那段时间我是真的值班,人在医院忙到连吃个饭都没时间!你以为我还能做甚么吗?」 一个酸涩涌上鼻头,在她眼皮下三十一年的孩子,从早產体重不足,到如今早已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从来没有这样对她怒言相向。 半年前丈夫几次面临病危,他坚持对母亲说他还不想结婚,也没这样过。连在十多年前的叛逆岁月,闹出了天大的事,也没这样过。 「习菈这么好的女孩,对我也很孝顺,对你更是容忍,你还有甚么不满意吗?」 凭她一个命运如此多舛的女人,坚守着良善任人欺凌的丈夫,苦撑着容易流產的体质生下孩子,还把孩子拉拔栽培到这么大,得到让她这个为母者可以引以为傲的成就和伴侣。她的用心良苦为了甚么,难道孩子还不能明白吗? 「你到底要我怎样,该做的事我都照着你的期望做了,你还希望我怎样?」 瞬间,震怒的暴吼在窄小的餐室里,像颗手榴弹一般炸开。杜鑫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奋力握紧的拳头,把掌心都掐得苍白。 连綉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眼底瀰漫的水气在泛红的眼眶四周打转。这孩子的言语里,充满了狂燥和怨懟,可是针对她吗? 为了一个女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