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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回首向来萧瑟处(中)


打的是什么,除了捏着这点要他服软,还存了心要讹上一笔。

    他无能去驳,只能强忍着不去看她,但情绪不免随着她的话语起伏,呼吸逐渐沉重。?尉迟不悔何尝不知,却由着她说得天花乱坠,半句不驳,甚而悠悠地将手搭在身后,仗着前头看不见,指头轮流在掌心轻敲,像是颇为沉醉于这场好戏。

    他俩能忍,县太爷却是略微不耐了,扬手止下了孙大娘的喋喋不休,看向尉迟不悔,「你们可有话要驳?」

    「县老爷明察,孙氏所言皆是臆想之词。」

    和大吵大闹的孙大娘相较,他气度不知胜了几何,低沉清朗的嗓音一下紓了眾人被疲劳轰炸的耳朵,「当年石更是因缘际会下为我爹娘所收留,何来诱拐之词?再说了,石更早先未遇上我爹娘时在也曾经在洗秋城流离了好一阵,在场乡亲应多少记得这事。」

    他徵求似的环视四周,果然换来週遭百姓一阵交头接耳,而后纷纷点头。

    孙大娘又岂会善罢甘休,「纵然如此,孙川确是我儿,你们又为何拦着他不和我相认?」

    「哦?」尉迟不悔偏眸看向石更,「石更,你可认孙氏是你娘亲?」

    他问得泰然自若,也的确换来石更配合的摇头,但其实若细思,他这话意有些取巧,石更摇头也能代表他不愿认孙大娘是他娘亲,而非否认两人的母子关係,算不得说谎。

    而旁人也没时间去深想,因为那孙大娘马上就厉声控诉,「孙川确实是我儿!他认不得我不过是当初丢失时年纪小,记不得事!」

    「他是我把屎把尿带大的孩子,那背上的赭色胎记和肘内的长疤我都记着呢!」

    「阿川!你忘了,可娘亲都记得。」她转瞬又是声泪俱下,「你肘内的长疤是你幼时贪玩从树下摔下来时留下的,那时娘有多心疼呵!咱们没钱看病,是娘亲抱着你在大夫院前跪了两个时辰,头都要给磕破了他才勉强给你续上了手骨?」

    石更闻言,暗暗掐紧了掌心,克制着自己去摸肘间疤痕的衝动,心头确实有些颤动。

    他没忘,那时弟弟还没出生,娘亲还算是疼他,当初要不是她涎着脸去求诊,怕这手早已废了。

    而今闹到这地步?他也是不愿的。

    他头又隐隐疼了起来,没能缓下,就听得县太爷吩咐了差役带他进去检查身上的胎记和疤痕,顿时无助朝尉迟不悔看去。

    「无须验了,石更身上确实有这两项特徵。」尉迟不悔直接痛快承认,「而我们也确实不知石更到向家之前,究竟自何处而来,兴许真如孙氏所说,石更就是那孙川无误。」

    孙大娘认定了他这是无计可施,很是得意,「孙川本就是我儿,是你向家贪婪,想强留他在天工坊方才拦着我俩相认!现下无从抵赖了吧!」

    「石更背上确实有胎记,肘内亦有一道长疤。」他气定神间,回眸往自家小弟看去,「向不换,还有呢?」

    向不换还在替这情势紧张,怎么也没想到他突然拋了个问题过来,愣了愣,「啊?其他特徵吗?石更哥的左手掌心有一道刀疤、右小腿也有一块深褐的烫疤,还有?长年握雕刀的关係,右手食指的指节骨也特别凸?」

    他还在想,尉迟不悔就衝着石更一扬眉,「石更,除了娘,我也替你找着了亲爹。」

    他这轻挑的话语换来眾人一阵哄堂大笑,让县太爷沉声喊了几次肃静方才压了下去。

    县太爷不免也因此沉了眉眼,「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如此轻慢!」

    「草民踰矩,县老爷恕罪。」尉迟不悔很快赔礼,语气却未如话意那样懺悔,「草民不过想说?但凡有心,知晓这些算不得什么。尤其咱们这些做粗重活儿的木匠,三天两头打着赤膊在院里工作,若教人覬覦上了,也是没法的事。」

    他这话除了直接驳了孙大娘,甚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取笑那她不知在天工坊外看了多久男人,自是弄得孙大娘面红耳赤。

    「胡扯!县老爷,这完全是他强词夺理!你们瞧那孙川的眉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像我,这事能赖吗?」

    虽然石更是随了他爹多些,只是若将眉眼认真打量,确实有几分神似孙大娘。

    尉迟不悔却毫不在乎,「天底下千万人,谁不是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要有千百种不同,那还不知要生出多少妖怪呢。要不是掐着这点巧合?你能厚着脸皮来赖石更?」

    他的话句句皆带刺,气得孙大娘脸皮都在颤,尖着嗓子怒斥,「全是你胡说八道!!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欺瞒眾人?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

    「孙氏,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尉迟不悔冷笑,向她那处跨了一步,倨傲昂首,「往后,莫再欺负我家石更口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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