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的居家服,就嬉皮笑脸地坐到了桌前。 刚握起筷子,薛义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开口道:“双霜,你是不是又去墓地了?” 手一抖,她差点把筷子掉地上。 “没有……” “你个小娃娃,骗得过我?” 薛义当了近30年的检察官,一双眼睛即便到了花甲之年,也依旧是明亮矍铄。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薛双霜一下子就心虚了,眼泪也随之滚落。 “我,我就是想去……” 她不过才14岁,陡然失去双亲,即便知道自己应该坚强,却仍然难以承受。每每心情郁闷之时,便忍不住去墓地,对着父母的墓碑发呆。 见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薛义也红了眼眶。 “不是不让你去,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这孩子……”他张了张嘴,最终伸手揉了揉她还带着洗发露香气的发丝,叹道: “他们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在安慰面前哭得可怜的孙女。 一年前,薛双霜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而意外身亡,再加上奶奶早逝。自此,薛双霜就只能和爷爷相依为命,从帝都搬回了爷爷的故乡——一个叫做颂城的南方沿海城市。 在这里,她没有一点归属感。 深夜痛哭过,甚至想要独自离开这里,直到父母的墓地选在了望桥南,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要坚强,要照顾好爷爷。 最近转学的手续也已经办好了,她就要转入本地的留芳中学继续上学。日子看起来在一步步迈上正轨,可她依旧会觉得难过。 遭遇的种种不如意,就像是这座城市也在排斥她。 徐千羽,是她在颂城认识的第一个人。 还会再见的吧? 徐千羽推开家门时,舅舅又不知所踪。 仿佛早就习惯了,他默默地放好雨伞,走进厨房就开始做饭。 从厨房的窗户望了眼对面楼斑驳的墙壁,徐千羽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眼睛哭红的女孩。 颂城这座城市,连绵多雨,在厚厚青苔下,掩藏着污臭的沉疴。就连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好像会渐渐沾染上那除不去的霉烂气息。 她是显然不属于这里的人。 像是一朵绚烂娇贵的花朵,带着鲜活的生命力,莫名其妙开在了废墟之中。 在这里,她还没有认识什么人,但是附近的人想必都对她有印象,徐千羽也不例外。 他看见她捂着野猫抓伤的伤口,泪眼朦胧地一个人走去了医院; 看见她时常会乘坐306路公交车,去离南坊很远的一个地方; 看见她不会主动和别人讲话,就连淋了雨,差点摔倒,都是一声不吭的。可一旦对她释放一点善意,她就会露出清丽的笑容,让这讨厌的阴沉雨天,都好像变得明亮了几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和颂城,和他,格格不入的一个女孩。 “千羽?你又回来了,学校下午的课赶得上吗?” 徐朔胳膊上还打着石膏,扶着厨房门框,话语间带着一股烟味。 “你受了伤,一个人不方便,我两点之前赶回学校就行了。”他取下围裙,端着饭菜就往客厅走,动作流畅利落。 他搬来南坊已经五年,舅舅是个牙科医生,前阵子受了一个酒鬼发疯的波及,右手直接骨折了。为了照顾他,徐千羽每天中午坐公交回来给他做饭,下午再赶回去上课。 “哎呀,咱们千羽真是贤惠能干。” 徐朔坐上椅子,两腿一抻,就开始打趣道:“将来不知道便宜哪个小猪仔姑娘,能把你这颗小白菜给拱了。” “……” 见惯了他没个正形的模样,徐千羽直接无视了他这句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徐朔却不放弃似的,咬着筷子道: “我说你啊,但凡话多一点,别老垮着脸,追你的女孩子能从望桥南排到望桥北——” 被徐千羽的眼风一扫,他还是悻悻然端起饭碗吃饭了。 薛双霜直觉还能再见到徐千羽。 却没想过,是以同桌的方式再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