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坐,便至天明。 书案上的蜡烛燃尽,蒋先明换上官服,戴好长翅帽,令车夫备好马车,入宫。 今日正元帝要与群臣在泰安殿举行祭天仪式,蒋先明在永定门下了马车,不少官员也正朝泰安殿的方向去。 平日里与蒋先明结伴的人几乎没有,因为他是御史中丞,生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就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去了。 今日他也是一个人走。 “蒋御史。” 快到泰安殿时,有人快步过来。 蒋先明抬头一看,“是潘三司啊。” “你看着像是没睡好?” 潘有芳一边与他同行,一边问道。 “不瞒你,我这是一夜没睡。”蒋先明扯了扯唇。 潘有芳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咱们到底都在北边待过,你可得听我一句劝,上了年纪,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但蒋先明却只听了他前半句,他步履一顿。 “怎么不走了?” 潘有芳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潘三司,有句话我想问你。” “什么话?” “十六年前那桩事……” “打住!”潘有芳立时抬手,随即朝蒋先明作揖,“蒋御史,你可是官家面前的人,可别在这个当口问我这些……” 蒋先明不说话了,闷头往前走。 潘有芳直起身,静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孟云献与裴知远在一块儿走,两人都有些沉默,先是董耀自杀,再是贺童入御史台受讯问,这些事像是巨大的石头,压在他们心里头。 蒋先明看见他们二人,便快步走上前去,“孟相公。” 孟云献转过脸来,面无表情。 “我想如今有一桩事,只有您能给我答案。” 蒋先明一双僵冷的手按压着袖边。 “孟公……” 裴知远一瞬警惕起来,朝孟云献摇头。 “我只想问孟相公,我错了,是吗?”蒋先明始终盯着孟云献。 裴知远想拉着孟云献赶紧走,但孟云献却拂开他的手,“既然如此,我赌你蒋净年生来就不愿做个糊涂人,你要问,我也敢告诉你,” 他迎着蒋先明的目光,青黑的胡须被吹得颤动,“是。” 一个“是”字,几乎刺得蒋先明心肺生疼。 裴知远心中一跳,立即将孟云献拉走,咬牙低声道,“孟公!您和他说什么!在这个当口,您和那个人说什么!” “敏行,你离我远一些吧。” 孟云献被他拉着往前走,忽然说。 裴知远脊背一僵,他蓦地停步,喉咙发哽,“孟公,您这是在诛我的心。” 祭天仪式的时辰临近,百官入泰安殿。 不多时,入内内侍省都都知梁神福等人簇拥着一身朝服的正元帝入殿,百官俯身,高呼万岁。 迎神,跪拜,上香再叩拜,奠玉帛,进俎,此后还有初献礼,终献礼,整个祭天仪式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正元帝还在病中,而这三个时辰风雪又大,他强撑到仪式完毕,便令梁神福传口谕,让百官退下。 嘉王始终跟在正元帝身后,一行人正要簇拥着帝王离开,身着朱红官服的人忽然跪下,挡住了正元帝的去路。 “蒋先明?” 正元帝忍着不适,看清了面前的人,“你这是做什么?” “臣有一物,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