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自不好?再拦,任由热好?的黄酒端上来。 谢玄英只能?陪饮。 程丹若略微抬起眼睑,隐蔽地看向对面的人。 因是野餐,晏鸿之又说“统共三人,还?要分席,岂非分离之意?”,今日便不曾男女分开列坐。由晏鸿之坐上首,她和谢玄英分别坐在左右下?手处。 他就在她正对面。 谢玄英才放下?酒杯,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眼光轻微一触,她立即使出眼色。 谢玄英怔怔,顺着看去?,却是小小的酒瓮,霎时恍然。 上山轻车简从,酒也不过一小坛,喝完可无处买。要让晏鸿之少喝些,他多喝几杯就是了?。 遂执壶斟酒,老师那里七分满,他却九分。 晏鸿之眼皮一跳,心情顿时古怪。 他能?放任少男少女相处一室,绝非缺乏思量,相反,其实慎重?考察过。 若说对谁更关注,自然还?是姑娘家。毕竟谢玄英的样貌出身摆在那里,即便程丹若起了?心思,他亦不会?怪罪——知慕少艾,人之常情。只是理解归理解,该做的事还?会?做。 所?以,最?初得知谢玄英找来的女医是她,晏鸿之立即过问,担心自己被蛇咬伤的日子,发生过什?么“意外”。 可谢玄英道,他确实是见到程姑娘,方才起了?延请女医的念头,只是人都是顾太太挑的,其余均不合适,且请人考核过,确认她能?治妇人病,这才同意。 晏鸿之半信半疑,此后亦多观察。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程丹若承认谢玄英的美,不止一次为他的美而震撼,却从未流露出爱慕之色,亦不曾有嫁入谢家,自此平步青云的盘算。 晏鸿之深觉不可思议。 人能?不慕权贵,少女怎可不思良人? 直到数日前说起读史,他方才恍然明?白,她的确没有非分之想,却又有最?大?的非分之想。 我生在世间,能?为百姓做什?么,能?给后人留下?什?么? ——这是男儿志气,不是女儿本分。 晏鸿之觉得很有意思,又想,女孩无绮思,做长辈的若还?处处提防,岂非小人之心?这才松了?分寸,允他们适度交谈。 不过……“老爷,纸笔来了?。”墨点?捧来照袋,取出笔墨纸砚。 “嗯,好?。”酒意上涌,又被打了?岔,晏鸿之一时忘记思绪,遥望远处。 碧波江上,桂落衣襟,登高远眺,天地尽收。 文人的浪漫占据上风。 “酒也饮过,可以作诗了?。”他笑说。 程丹若轻轻扶住额角。 墨点?用水盂舀来溪水,注入金蟾样式的砚滴,滴水磨墨。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伺候起笔墨来,颇为仔细熟稔。 “老爷可要点?香?” “点?。”晏鸿之酒酣耳热,起身踱步,顺带消食,“一炷香为限。” 墨点?又打开竹木香筒,燃香计时。 谢玄英执笔落墨,运笔如?飞。 程丹若却为难,拧紧眉梢,努力遣词造句。 少顷,谢玄英停笔,望了?一眼她的纸。 “秋风吹成桂花酒,碎金点?点?沾衣袖。” 好?平。他暗暗摇头,继续往下?看。 “家家儿女团圆夜……” 最?后一句迟迟未能?落笔。 谢玄英瞥眼香,快要烧尽了?,又觑过一眼。她咬住嘴唇,苦思冥想,发间落着点?点?桂花,倒是为她过于素净的打扮添了?几分娇柔。 可他最?在意的还?是她脸颊的伤。数日过去?,伤口已?然愈合,血痂也脱落了?,但疤痕仍然明?显,尤其未曾傅粉,愈发明?显得一道深色。 谢玄英愈发不忍,又想,要她写中秋诗,未免太为难了?些。 家家团圆之日,她能?与谁团圆呢?怕是触景生情。 他抿抿唇,低声提示:“今朝明?月同相守。” 程丹若怔了?怔,惊讶地看着他。 他却不看她,垂落视线,始终徘徊于砚台上。 程丹若承他好?意,朝他笑笑,赶紧把最?后一句填上,如?释重?负。 “写完了??”晏鸿之不曾走远,见香熄灭便来验收成果?。他首先拿起程丹若的诗词,半晌,勉强点?评:“确实和韵。” 除了?押韵,一无是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