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一等丫鬟就是穿红比甲的,叫梅韵和梅蕊,伺候他已五六年。二等丫鬟管衣裳和茶水,叫竹枝和竹香,已经尽够使?了。 平白多出一个人,他以为是顶替谁的缺,故有此?问。 丹桂涨红脸,呐呐不语。 梅韵道:“没人走,这是太太打发来专门伺候您的。” 谢玄英登时拧眉。 像他这样的人,对通房丫鬟并不陌生,家里总是有那么几个,不是兄弟的,就是父亲的,也没什么身?份地位,统称为房里人。 她们通常没什么存在感?,只?是打扮得比一般丫头俏丽些,长辈们也通融。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头低得很,瞧不见样貌,却能看到乌油油的发间?,插着一支桂花赤金簪。 扎眼。 “你刚说,叫什么?”他问。 “奴婢丹桂。”少女的身?体?伏得更低,背脊隆出,愈发显得可?怜,“是太太改的名字。” 谢玄英不想为难一个丫头,说:“以后就叫竹……竹篱,给她个差事,别来我眼前晃悠。” 丹桂愣住,失措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美目充盈泪珠。 谢玄英却毫无动容。 即便是家中司空见惯的人,即便是母亲允许的侍奉,那又如何?他期待已久的故事里,从来不曾有她们的位置。 梅韵和梅蕊对视一眼,均不敢劝。说到底,进了霜露院,就是三少爷的人,是死?是活,由不得自己。 能被太太送过来,是运,没被少爷看上,也是命。 “是。”梅蕊扶走丹桂,怕她闹起来,出门便低声劝,“今日少爷累了,改明儿想起你来,自有你的造化。” 有了这句话,丹桂——哦,是竹篱了,方才?定?定?神,勉强道:“多谢姐姐。” 梅蕊见她听话,亦松口气,这是太太送来的人,又被少爷打发,若处置不当?,两头吃挂落。 屋里,人走了,谢玄英却也胃口全无,丢下勺子:“收了,备水。” 外头,竹枝和竹香赶忙提了两桶热水进来,倒入浴桶。梅韵替他解开发巾,拿象牙梳通头发。 谢玄英支着头,神思却飘到别处。 程姑娘在老师那里,不知怎么样了……她孤身?上京,从此?又要寄人篱下……虽说老师宽和,师母贤良,可?毕竟……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怕是只?有嫁人,才?能有真正的归宿。 是啊,她已经及笄。 想来不久,老师便会?与她说门亲事。 那,我呢? * 比起谢玄英一回京,马上要面临无数问题,程丹若倒是一派安然。 晏家先前便已收到晏鸿之的信,知道他收了个干女儿,待她十分周到。才?下车进门,大?奶奶便拉住她的手?:“这就是妹妹吧,我是你大?嫂。” 程丹若顿了顿,才?福身?见礼。 大?奶奶笑着还礼,同时分寸得宜地打量她。这个新冒出来的小姑子打扮素淡,蓝色对襟长袄,白罗裙子,只?戴一支银镶玉的簪子,手?腕无镯,颈间?无璎珞,腰间?系一个半新不旧的莲花荷包。 说实话,这打扮着实寒酸了些,好在她皮肤白皙,站姿挺拔,与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截然不同,看得出是个小姐。 她笑容更亲切,携着程丹若的手?进屋。 晏鸿之的妻子洪氏正等着她。 洪夫人面如满月,略微有些年纪,鬓发藏不住银丝,但笑起来时,颊边两个深深的梨涡,甜美如少女。 “丹娘来了。”她笑道,“惦记好些时日,总算给我盼到了。” 说话间?,就有丫鬟铺好蒲团,预备见礼。 这是跑不掉的人伦大?礼。程丹若默叹口气,跪下磕头:“见过义母。” “快起来。”洪夫人受了她的礼,算是再?度承认这个“义女”的身?份,笑盈盈地招手?,“好孩子,过来我看看。” 大?奶奶赶紧扶起程丹若,送她到洪夫人身?边。 洪夫人揽住她的肩,笑道:“这么多年,可?算有女儿了。”她细细打量程丹若片时,关切道:“一路舟车劳顿,累不累?” 程丹若谨慎地回答:“托您的福,都还好。”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就当?自己家,安心住下。”初次见面,洪夫人给予了最大?的善意。 程丹若温顺地应下,却不敢当?真。 义女也好,侄女也罢,名头再?好听,活儿一样干。 这是她的骄傲,能不白吃饭,绝不吃白饭。 洪夫人又问了两句旅途的情况,见天?色不早,不多留,叫大?奶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