蹰了下,老老实实地应了,一瘸一拐地离去。 程丹若问:“他夜里不守着吗?” “以前守的,最近特意回禀,说路边捡了个丫头?,白天?托付给邻居,晚上得回去喂奶。”他道,“羊奶还是问膳馆要的。” 程丹若仔细回忆了番,是了,马夫从前是军户,打仗伤了腿,托人在衙门谋了个差事,无儿无女。 过?年领了年货,他都是把糕点卖给别人家?,换几文钱打酒。 “这样也?好?。”程丹若深切地感受到,大同百姓的生活在一日日变化。 不是说变得多么富裕,而是变得更有奔头?了。 谢玄英拿抹布,随手抹了脏兮兮的板凳:“你坐这,别在风口吹。” 夜深后,风越吹越冷,程丹若没逞强,老实在马厩的角落坐下。 隔壁的春可?乐凑过?脑袋,好?奇地蹭蹭主人。 程丹若摸摸它的鬃毛:“安静点,姐姐生孩子呢。” 春可?乐摇摇脑袋,爬回草堆,无忧无虑地睡大觉。谢玄英看看它,再看看痛苦地刨地的冬夜雪,心里着实不好?受。 程丹若比他镇定得多,学医的,再可?怕的分娩视频也?看过?。 “你也?坐吧,生产要很久。”她?拍拍旁边的空位,“你也?帮不了它,分娩是母亲独自完成的任务。” 谢玄英沉默地坐下。 冬夜雪站了起来,在马厩里转了两圈,复卧下,四肢时不时刨动,鼓胀的肚皮微动,偶尔有痛苦的呻吟。 谢玄英低声道:“它很痛苦。” “开产道会非常痛。”程丹若觉得他有点过?分紧张了,故意挑起话题,替他转移注意力,“你第一次见生产?” 他“嗯”了一声,说:“母亲生芸娘和四弟时,我都不在家?。妇人生产……也?这样吗?” 程丹若道:“对,宫缩会非常痛,胎位不对,还会难产。” 谢玄英投来异样的眼神:“你见过??” 她?说:“我是大夫,当然见过?。” 他沉默了会儿,握住她?的手:“你怕吗?” “做大夫,还是做女人?”程丹若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怕不怕生孩子?” 谢玄英没有回答,坚持问:“你怕吗?” 她?说:“怕。” 风吹过?悬挂的羊角灯,光影晃动,屋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程丹若裹紧斗篷,望着痛苦的冬夜雪,慢慢道:“说起来,上次我们说到小雪怀孕,就?提过?这件事。” 谢玄英道:“是。” “我想过?这个。”程丹若说,“不止一次想过?,但我一直没有想清楚。” 他问:“你怎么想的?” 她?抿住了唇。 谢玄英道:“不想说,便不必说。” 夜深人静,风雨飘摇,整个马厩只有马的声音。它们在刨蹄子,在打盹,在啃食草料,窸窸窣窣的,反而有种特别的静谧感。 程丹若看向冬夜雪,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口子慢慢打开,隐约能看见毛茸茸的膜囊。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生产的痛苦前,去谈论这样的话题。 “你刚才问我,‘没事’是不是真的没事,别的不一定,但生产……”她?下定决心,慢慢打开话匣,“虽然每个女人都可?能经历,可?这确实并不容易。” 谢玄英认真地倾听。 程丹若道:“不仅仅是生产时的痛苦,怀孕时的艰难,分娩最可?怕的地方,还是死亡,我是大夫,所以我太清楚,有多少种情况会让一个产妇死掉。” 他明白了,很肯定地说:“你害怕。”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我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未尝不可?。” 谢玄英略感好?奇:“合适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程丹若确实考虑过?,答得很快:“根基稳固、环境安定、人手齐备。” 根基稳固,是指她?已经在谢家?站稳跟脚,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可?以主导妊娠期的种种,不需要听人瞎指挥。 环境安定,顾名思义,如果外放,要等安顿下来之?后,不能在路上,期间?不会遭遇太大的灾难,比如战争、洪水,没有需要逃命的风险。 人手齐备,大致是三点,能够找到一个信任的稳婆,教会她?正确接生,培养丫鬟,让她?们知道该如何照顾产妇,如能有个擅长妇科的大夫,就?再好?不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