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愤怒下,又掩藏极致的恐惧。 田恭妃忍不住想,昨天?有多少人听见了何娘子?的话呢。 她进宫后,身份就和月娘一样了,都是天?子?妃嫔。女官一样教她们读书认字,一样给衣裳首饰。 她们都有了宫女服侍,不再需要她给月娘端茶倒水。在储秀宫时,女官看见她帮月娘梳头,专门教训她要自?尊自?重,即便面对高位妃嫔,也要恭敬而不谄媚。 那?段时间,她好像短暂地?摆脱了某种阴影,和月娘成为了真正的姐妹。 然后……月娘受宠,为贵人、为嫔。 她又一次站到了她身后,像是一个奴婢,而月娘施舍给她的,就是一次两次帝王的临幸。 假如没?有怀孕,也许她就认了命,接受自?己永远低人一头的人生。 可上天?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 她怀孕了,她生下了皇长子?。 谢皇后逝世多年?,皇长子?和太子?有何区别?没?有,她几乎就是太子?生母,未来母仪天?下的人。 这一年?多,满宫上下,谁人不对她尊敬有加?贵妃待她客气至极,淑妃和二公?主也对她笑脸相迎,鼻孔朝天?的太监和宫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漆黑的后脑勺。 田恭妃,恭妃娘娘……她终于不是奴婢了。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尊。 天?空是蔚蓝的,白云是澄澈的,花是芬芳的,雪是纯洁的。 可这一切,在昨天?被何娘子?全部打碎。 贵妃一定在耻笑她吧?女官们肯定会鄙薄她的卑贱。此时此刻,在宫里的无?数个角落,有多少人在笑话她? 只要想一想,田恭妃就浑身发颤,深感绝望。 荣儿说,娴嫔发动了,让她去探望,哪怕做个样子?都好。 她做不到。 大郎闹着要去花园,让她陪着一块儿去,她却不敢看孩子?的眼睛,抱了抱他,就让奶娘带他离开。 幸好大郎还小,不明白尊卑,否则他听到何娘子?的话,也会厌恶她这个母亲的卑弱吧。 田恭妃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孩子?也瞧不起她,她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大郎知?道。 ……让何娘子?消失吧。 这个鬼魅的念头一旦萌生,就无?法扼制。田恭妃死死拽紧了褥子?,在华美的丝缎上留下深深的褶皱。 何娘子?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她被这个想法蛊惑,一时失神?。 “娘娘——”荣儿进屋回禀,“宁国夫人来了。” 田恭妃顿时回神?,暗暗心惊,她刚刚在想什么? “快请,”她慌乱地?收敛心神?,起身迎接,“夫人怎么来了?” 程丹若没?和她寒暄:“何娘子?在你这吗?” 田恭妃怔怔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了?月娘、月娘还好吗?” “娴嫔娘娘……”程丹若顿了顿,“不太好。” 小半个时辰前,娴嫔陷入昏迷,无?力产子?,她便当?机立断用了产钳。 幸亏这两年?妇产科教学一直没?落下,她的产钳技术还算稳定,艰难地?夹出了几乎窒息的胎儿。 早产又被憋了老长时间,皇次子?的情况非常不好。 浑身青紫,手臂只有她的手指粗细,满脸污秽,不哭不叫,好像一坨死肉。 程丹若抱着他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却不敢拍打,只能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他的口鼻黏液,轻轻扭耳朵。 新生儿的呼吸几近于无?,好像肺部完全无?法自?行扩充,闷闷地?憋气。 程丹若下了狠手,狠狠掐了两把,才小猫似的呜咽两声,开机成功。 她立即催促:“暖箱拿来没?有?” “拿来了,叶御医之前就带来了。”宫人回答。 叶御医也机灵,听说娴嫔早产,自?太医院赶来时,将暖箱一并带来,已然灌好热水,也调到了合适温度。 程丹若松口气,但抱孩子?进暖箱前,先给娴嫔看了眼:“娘娘,是个皇子?。” 娴嫔的眼睛只撑开了一道缝,隐隐约约看见了个红彤彤的小孩,虚弱地?笑了:“多谢、谢夫人,求您,向?陛下求……见母亲……饶过何……” 程丹若看向?周葵花。 周葵花朝她摇头,摊开手,满掌的鲜血——胎盘一直没?有下来,血却在流。 “准备扎针。”程丹若镇定地?嘱咐,却也知?道娴嫔悬了,立即道,“娘娘立下大功,陛下定是会准的,我这就去。” 她将孩子?交给叶御医,转告了李太监娴嫔的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