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道:“世子,你瞧,我只一提郡主,你便如此。” “你自己都不明白,她在你心中之重,似乎郡主也是如此,然那一个雪夜,郡主能不顾身份,冒险救援,足见情深义重。我虽不知你二人如何到了这般令人遗憾的局面,但我和沈拓总归是无辜被牵扯其中。” “不是。”萧珩想说并非这样,那夜他事先不知,也不需要赵璃月前去救他,然胸前那已愈合的伤口之处生出剧痛,令他仿佛失了声音,只能眼睁睁听着她往下说着,仿佛知他心中所想,她道:“世子许会说,心中有我这个妻子,从未背离这场婚姻。” “我亦知如此,若真是一丝一毫不在意,世子怎会因玉佩一事疑我,然世子的在意,仅此而已。” “可是,”她的语气忽然激烈,“于我而言,守残抱缺,不如不要!” “我,孟清词,怎么就不配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一份纯粹的没有第三人的爱?”她目光亮得惊人,灼然如火,“世子,我不值得吗?” 视线交汇,萧珩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伤痛,有难以置信,或者别的,她已不想分辨了。 “于国,世子是忠臣良将,于我,世子是端方君子。然你用所谓的道义约束自己,殊不知这更是对我的否定,若夫妻之情需要用道德责任之类的字眼去维系,那也未免太过可悲。” “若爱,怎会不想去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去关注她,爱与了解,从来都在于自己的意愿。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嫉妒郡主,”她纤细的手指摇了摇,冲他淡然一笑,“可这世间,唯有心之所向,无法强求。” “既如此,世子之心,于珍藏郡主之余,所予我的那几分在意,我也不要了。” “当然,我亦有错。我倾慕世子,是以,明知世子想寻的,只是适合做妻子的女子,仍为迎合世子,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性情。” “可是,孟清词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闺阁小娘子,正如那纸上所写,一年有半年住在乡下,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疯玩奔跑,她曾着迷于商股一道,曾为了一豪半厘煞费苦心,她曾女扮男装,只是想与青州才子一较高下,她生平最厌恶的是繁文缛节,最害怕的便是深宅大院,最向往的是山川异域,最期待的是一心一意。所以,她终究,再也做不成你想要的妻子了。” 她扳着手指一样一样细数,窗外月色映亮眼角晶莹,直到说完了,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把长久以来想说的话都说出了口,原来是这样酣畅淋漓。 她不再看萧珩神色,而是从镜屉中取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放在桌上,与之一起的,还有那支他精心打磨的乌木发簪。 她深深裣衽为礼:“感君夫妻之意,惟叹两心不同,莫如相忘江湖,各自欢喜。孟氏清词,请世子放归。” 在清词说出那一番话之际,萧珩已如泥塑,原来她如此通透,令所有的辩解与反驳都苍白无力,原来她与他之间,一直被宽容着的人,是他。 君子不欺于心,不欺于人。 心意未明是他的错,他亦看轻了她,负了她的一腔深情。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即将失去她的巨大恐慌将他笼罩,唯有在她转身之际,猛地攥住她的手。 心中只有一念,不能放她走,这一走,山长水阔,再见无期,安澜院里,便再也没了那暖玉馨香,娇颜俏语,没了那盏盼他归来的灯火。 清词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得蹙眉看他,启唇道:“世子?” 他知此刻男儿尊严,在人家这样说了之后,不好再沾粘不清,何况她如此决绝,道歉与恳求都无济于事,再者以他的性情,也做不到死皮赖脸的挽留。他本不是善辩之人,仓促组织的语言更加凌乱,他道:“我让知宜回来。” 清词淡然道:“我走,她自然跟着我走,堂堂国公府,不至于扣着我的小丫头罢?” 他道:“还未秉明双亲。” 她道:“我已去信青州,父亲母亲应已知晓,至于公公与婆母,便请世子安抚两位老人家罢。” 他道:“结发夫妻,怎能轻言和离?” 她道:“一场婚姻,既不相知,又无信任,实无存在的必要了。” 他道:“我对璃月,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不会如梦中那般对你。” 她道:“世子,不重要了。” 他灵光一闪:“你不是想救出顾纭吗?” 闻言她终于眼波动了动,却在思忖片刻后,粲然一笑:“她不会希望我以这样的方式来救她,何况,师兄如今来了,我信师兄。” 便是于这样的颓然之际,他亦忍不住胸中一堵,宋蕴之在你心中,便是如此完美无缺吗?他出身尊贵,从未如今日这般低声下气地恳求,而她却决绝如斯。 再无法可想,他猛一用力,一把将她拽到怀中,断然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