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的势力都在最后几天的抗衡中毁之一旦。 后来他以身作饵,将她引向了那条路,那条终焉的路。慧灵帝捉住了饵料,在背叛者脸上烙上了叛徒二字,他被拴在马车后方拖行。 可是满身狼藉的柳相,看着车队奔向的前方,缓缓扬起了唇,他又想起了那段时光,她不是个好老师,可他是个好学生,她的每句话他都熟记在心。 他没能做出她喜欢的那种利落的火铳,最多只能复刻出粗笨的火药,但好在效果还算不错。 马车后方拖着他的绳子,中途被乱石磨断,遍体鳞伤的柳觊绸也侥幸捡回一条命。 而这条侥幸捡回的命,能做什么呢? 他看向水边倒影的那张脸,狰狞的叛徒二字将原本清俊白皙的面庞扯碎,形容恐怖,贱陋不堪。 柳觊绸垂下眼,自袖边剥出一片薄薄的刀刃,对着水中倒影,将自己脸上的被叛徒横亘的皮肤,统统削去,疼痛像是与肉体分离,处理了伤口,他便回到了建安城,狼狈不堪的人,在满城混乱中,打开了北门。之后,赵军率先入城。 他能有多大的力气,能有多大的能力,他究其本质,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郎。 柳觊绸被入城的马蹄擦倒在地,他和四周惊恐的民众一同跪倒在地,民众们仓皇害怕,他却在笑,尽管那狰狞丑陋的脸庞看不出情绪波动。 昔日兰雪清风的皑皑云虚郎,碾落成泥。 小阿柳今年二十六岁,不小了,他跪在地上,想着她曾经为他规划的前程,她曾经畅想他读书功名,外放为官安然一生。而他这一生,又何曾安然。 他悻悻垂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泞的双手,结痂的唇角牵起笑。 这一生,她将有远大的前程,他的春晓儿将是至高无上的新帝,拥有光明灿烂的前程,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而他渺小不堪,向生而死。 可是,如今命如草芥,鄙薄不堪的他,将是她的黎民之一,从此后沐浴在她的王恩之下。她在祭天祷告,与民陈情,普天同庆时的颂言,都是一视同仁落在他耳边的声音,他的余生都是她的子民,是万万黎民中的一个,即便沧海一粟,他会用尽生命拥护她,爱戴她,维护她…… 兵马自城门呼啸而过,渐渐有民众抬起头,他也抬起头,眺望。 那是王城的方向,她如今,当已入住金銮,也将收到前朝一应王族死尽的消息。灰公子收到了礼物,这是他最后送给他的春晓儿的回礼。 柳觊绸怔怔凝望着王城的方向,忽然捂住脸,脏污的指缝间眼泪滚出。 好思念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她,他的余生也没有可能了。他真的好思念她,多么想再见她一面。 她的前景才刚刚开始,她的野心与抱负即将开场,过客匆匆,她会逐渐忘掉讨厌的柳相,也会忘掉小阿柳…… 他像是坠入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不断落空,在窒息中,被侵蚀,被吞没,他至死拥着怀中似火的光。 可他从未拥有光,那怀中火光明亮,却没有温度,不过是回忆的一道虚影。 —— 萧白萧雪第二天发现,母皇只罚了那个丑奴跪一个时辰,他却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真是个傻子。 他们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在她院外多留一会,多看一眼她窗内透出的光。 没人能理解,那薄薄的光对于这个丑陋、沉默的男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只飞鸟毕生无法停靠的岛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