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个粽子,曹延轩用湿手巾擦擦手,指一指对面:“坐吧。” 纪慕云迟疑,曹延轩便笑了:“不必拘束,自己家里,以后时候长着。” 她便规规矩矩坐在铺着秋香色桌布的四仙桌对面。 曹延轩见她垂着头,温声问“除了包粽子,平日里,还做些什么?” 纪慕云老老实实答,“每日陪四小姐六小姐在绿波廊做针线,还有东府三位小姐。” 开始她有些紧张,面前的人专心听着,并没打断,于是她慢慢放松下来,加上凭本能,希望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便说了些课堂上的趣事,听曹延轩问“杜娘子教的可好”便答: “前日杜娘子带我们编了放鸭蛋的五彩络子,以端午节为题,让每人做一件小东西,只许课堂上作,不能带回屋里。”纪慕云想起自己年幼上课的时候,“本来端午节放一天假,初六便要交差、品评,现下六小姐不舒爽,杜娘子便说,等六小姐回来上课,再继续做。” 曹延轩颇感兴趣,看得出来,他没听珍姐儿说过这件事:“赢得如何?输得又如何?” 闺中女儿玩耍,自然不能像少爷们,掏出银子、金玉。因为都是未婚小姐,还有东府客人,纪慕云说的委婉:“每人拿出一件自己做的小东西,有的是荷包,有的是帕子,有的是一条络子。谁赢了,便都归她。” 曹延轩一听便明白,“你呢?你拿了什么?” “妾身出了一条络子。”做针线需阳光充足,亦费眼睛,很多绣娘人到中年眼睛便废了,只能去义庄度日。纪慕云学丁娘子,用打络子消磨时光,既能送人又能换钱,闭着眼睛都会做了。“打起来很方便的。” 曹延轩像是好奇,注视着她:“什么样子的?还有没有?” 她便起身去了西捎间,不多时掀帘子回来,把一个旧藤篮放在桌面:里面盛着十余条五颜六色的络子,有万事如意结,平安结,方胜块,藻井结,双蝶结,柳叶结,梅花结,连环结,朝天一炷香,双鱼结,蝙蝠结.... 曹延轩随手拿起两条,嫩粉、草绿丝线编成手链,中间是个藻井结;杏黄、真红结的如意结,式样精巧,明快鲜艳,赞道“是在家里做的?” 如果....仅仅是如果,面前是自己的丈夫,纪慕云一定会挑选一条最得意的,挂在他腰间玉佩;可面前的不是夫君,是家主,是七太太的丈夫,是只见过两面的人。 她笑的温柔:“无事时做的。若您看得上眼,妾身再做。” 络子是她平时闺中打的,大多颜色娇嫩,唯一一个宝蓝色的打了个蝴蝶结,下面坠着金色珠子。 曹延轩便指着一个桃红色的蝙蝠结,“用深些的线,打个这个吧。”纪慕云答应,忙从篮里翻出彩线:“石青色还是靛蓝?” 不多时,他便选好颜色,问道“媛姐儿平日,常练琴吗?” 不问于姨娘,不问七太太不问珍姐儿,来问自己一个新来的? 大概,媛姐儿刚刚病过一场的缘故?纪慕云微微一愣,见他神色轻松,像是随意发问,便小心地道:“六小姐针线好,有耐性,脾气也好。” 关于“练琴”,纪慕云是听说来的:珍姐儿嫌练琴辛苦,亦没什么天赋,上了启蒙课,无论古琴、琵琶还是古筝,练几天便扔到一边,厨艺的话被烫过一次手,便不肯靠近灶台了。七太太心里有数,从不催促珍姐儿,只督着女儿在针线、写字下功夫,加上算账、管家,足够珍姐儿学了。 倒是媛姐儿,对古琴颇为喜爱,纪慕云进府十余天,这位六小姐隔三日上一次课,极下苦功。 “至于练琴,妾身跟着四小姐,没去过六小姐的课程。”她委婉说,“只听说,六小姐是极用功的。” 答得滴水不漏,是个聪明人。曹延轩带着笑意,“珍姐儿呢?” 他对嫡长女的宠爱,纪慕云是见过的。 纪慕云笑道:“四小姐是个热心的,帮着太太打理家里的事,招待客人,还要做针线,样样都来的。” 同样说得周全,曹延轩目光透着满意。 正说着,冬梅端着两个描金烛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