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茶早已凉透,摸摸碎花棉套子,温在里面的茶壶也冷了,纪慕云便出了捎间。冬梅正在明堂嗑瓜子儿,听到动静把瓜子一抛,笑嘻嘻地过来:“给姨娘道喜,姨娘可算熬出头了!” 纪慕云脸红红的有些难为情,却也觉得安心,笑道“小油嘴的,把人叫进来吧。”回屋打开钱匣子,抓了几把钱分给三人。 菊香喜笑颜开地,到院子一角热饭去了,胡富贵家的说了好些吉利话“姨娘这般模样,早晚生个哥儿”。 冬梅最是喜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七爷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让姨娘歇着呢!” 她脸庞发热,“爷还说了什么?” “七爷辰时便起来了,奴婢问,要不要在屋里用早饭。七爷大概怕吵了姨娘,说不必了。”冬梅绘声绘色地,又说“姨娘多睡会也是好的的,左右今日不必去正院。” 今天是端午正日子,曹延轩七太太带着珍姐儿姐弟,一早便去东府,做姨娘的自然轻松。 纪慕云轻轻点头。 冬梅又说:“去年这个时候,七太太用过晚饭才回府。” 她笑道:“那正好,我们院里也歇一歇。六小姐那边,可有什么信儿?” 冬梅忙说:“菊香提早饭的时候,见到于姨娘院里的红棉和六小姐身边的红玉,说说笑笑的,应该没大碍。” 红棉和红玉,一听就是同一批进府的。 纪慕云吃了一顿早饭和午饭之间的饭,打发了人,回卧房补眠。 另一只枕头凹下去,令她想起昨晚睡在上面的男人。曹延轩就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经过昨晚,给纪慕云的感觉更是全然不同,温和平静的外表下面,肌肤是火热的,呼吸是火热的,嘴唇是火热的,臂膀是火热的,胸膛亦是火热的.... 纪慕云脸颊发烫,用绣着海棠花的帕子盖住自己的脸。 他....此刻做什么呢? 喝雄黄酒,吃糯米粽,在金陵城历史悠久的酒楼之一观看赛龙舟,之后去城中另一个颇有名气的酒楼松鹤楼,看戏班子--身边坐着他的正室妻子和两名儿女。 仿佛一瓢冷水浇在纪慕云头顶。 她只是一名妾室,府里另有两位生儿育女或时日长久的妾室。曹延轩时隔二十余日才到她院子....日后会不会来,谁也不晓得.... 纪慕云热泪盈眶,继而沾湿了整条帕子。 午后不那么热了,纪慕云梳妆更衣,去了媛姐儿的院子。 于姨娘夏姨娘都在,媛姐儿眼瞧大好了,在捎间吃着茶点。 见到她,夏姨娘露出促狭的神色,捏着帕子“妹妹这回可真是大喜了。”于姨娘也笑着说:“需得请客才行。” 不用问,两人都知道,昨晚曹延轩去了她的院子。 纪慕云羞涩地低下头,接过丫鬟端来的茶。 有云英未嫁的小姐,三人嘻嘻哈哈地,话题很快转开,谈论着“有松鹤楼的东西吃了。” 夏姨娘是个爱热闹的,张罗着打牌:“正少个人了,妹妹就到了,来来来,打几圈叶子牌。” 叶子牌,纪慕云是会打的,却不精湛--姨母没有闲暇时间,身边没有年纪更大的长辈。何况,她不认为,七太太会让姨娘们有时间打牌。 “我不太会。”她委婉说,“怕耽误了姐姐们玩牌?” 夏姨娘兴致勃勃,“有什么不会的,打几把就熟了,来来来。” 于姨娘叫了个年纪大的婆子,凑了四个人围桌打牌。纪慕云磕磕绊绊地,抓一张想半天,又费半天劲打出来,三个对家都头疼不已,打了半个时辰,她便被另一个婆子换了下来。 纪慕云松了口气,到隔壁找媛姐儿玩,“还在做这个啊?” 媛姐儿手里是一双玄色圆口布鞋,上好的淞江料子,听说宫里和京城的公爵之家用的都是这种布料。 媛姐儿疲倦不堪地揉揉眼睛,把鞋子丢开。她拿过来一瞧,记得针线课时候,鞋子修的是一色低调的万字花边,媛姐儿找杜娘子请教过针法,用的是金色丝线,黑底金线颇为华丽,现在却是靛蓝色丝线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