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姐儿梗着脖子,“母亲,我昨日和纪姨娘做了两朵头花,画了画,说了会话,没吃午饭就走了。纪姨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屋里三、四个人,我身边的红玉夏竹也在。” 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取出两朵新做的绢花。 王丽蓉一晒,不屑地说“媛姐儿也十二、三岁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说话没轻没重?于姨娘,你平日是怎么教的?” 这是很重的话了,于姨娘忙双膝跪倒,拉一拉女儿衣襟,媛姐儿跟着跪下。 “家里就宝哥儿一个,不光老爷,我也急得不行,现如今纪姨娘怀了身孕,给家里添丁进口,却出了这种事。”她瞥了于姨娘一眼,语气满是责备:“纪姨娘进门日子短,不懂家里的规矩,也就罢了;媛姐儿如今在家里,什么事儿都有老爷和我兜着,过几年嫁出去,上有公公婆婆祖父祖母,中间有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下面有儿有女,若再这么马马虎虎,没轻没重,慌手慌脚,出了事儿可没地方哭去。” 于姨娘连声说“不敢,不敢。”媛姐儿低头不吭声。 王丽蓉素来不喜这位庶女,哼了一声,“原本我还打算,过一阵,托东府两位太太带着媛姐儿相看相看。照这么瞧,我可不敢说这话了,姐儿在家里尚这么横冲直撞的,到了外面难免行差踏错,轻则相看不成,重则坏了家里的名声,连累了旁的哥儿姐儿,可怎么好?” 于姨娘额头满是汗水,哀求“太太!” 之后一盅茶时分,王丽蓉把两人狠狠责骂一顿,命令媛姐儿“在屋子里收一收心,抄抄佛经做做针线,再把那《女诫》抄一百遍。”待说的口干舌燥,才呷口参汤,也不让于姨娘母女起身,朝程妈妈伸伸下巴:“你去,拿二两燕窝到双翠阁走一趟,就说我的话,让纪姨娘好生养着,该请大夫请大夫,再去一趟厨房,让人好生伺候。有老爷在,我就不过去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些忿忿的,程妈妈假装没听出来。王丽蓉又说“再跟纪姨娘说一声,媛姐儿不是存心的,这几日就不让媛姐儿过去了。” 难不成,女儿还要给纪姨娘赔不是?于姨娘心里暗恨,半句话也不敢说。 另一边程妈妈没取王丽蓉平日吃的血燕,拿了些普通燕窝,带着个小丫鬟出了正院,一路到了双翠阁。 出乎程妈妈意料,西捎间并不沉闷,大红帐子挂在银勺子上,纪慕云黑发随意挽着,穿着昨天的衣裳,半躺半卧着在床头,床边摆着堆满零食果子的黑漆炕桌,石家的和牛四媳妇一左一右坐在小机子。 牛四媳妇绘声绘色的,“我年轻那会儿,和冬梅这两个似的瘦瘦的,生一个孩子胖一圈,再生一个孩子有胖一圈,到了如今--” 只见她扭一扭肥胖腰身,插着两只粗胳膊,“如今成了茶壶,顶我那口子三个。” 屋里的人都笑,石家的故意拍她一下,“我怎么记得,你没成亲那会就和现在一模一样?”牛四媳妇瞪着眼睛,“那不能够,要不然,我那口子怎么看上我了?” 两个小丫鬟笑的茶都端不住,纪慕云也咯咯笑个不停,余光见到程妈妈,身子不动,笑吟吟招呼“妈妈来了。” 程妈妈心里赞道“沉得住气”,嘴上道“看姨娘气色倒好”,石家的和牛四媳妇忙忙把地方让出来,束手立在两边。 菊香搬了绣墩进来,程妈妈把提着的燕窝递给冬梅,“太太给姨娘的。” 纪慕云道谢,笑着把自己的事简单说了,“大夫给开了药,让按时喝着,明日再来。” 程妈妈也不多问,笑道:“既如此,听大夫的就是,缺什么差什么,派人告诉太太。”又叮嘱冬梅等人“好生伺候。”最后调侃牛四媳妇:“怎么哪里都有你这老货?” 抡年纪,牛四媳妇和程妈妈不差几岁,程妈妈儿媳生孩子的时候帮过忙,素来说得上话,接过菊香捧来的茶双手给程妈妈,“到姨娘这里讨杯茶喝,难得妈妈来了,快解解渴吧。” 程妈妈招招手,“坐吧坐吧,省得嘴上盼我来,心里轰我走。”牛四媳妇哎呦一声,“哪里的话,求都求不来呢,妈妈若不信,今日妈妈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一时间,屋里颇为热闹。 又过片刻,脚步声响,进来一个穿竹叶青锦袍、戴竹簪的男子,神色温和,目光沉静,正是曹延轩。 满屋子人齐齐行礼,他抬抬手,坐在临床大炕上,问道:“太太那边,可有什么事?” 程妈妈恭恭敬敬把来意说了,“太太让姨娘好生歇着,怕惊动姨娘,先不过来了。太太还说,六小姐年纪小,在屋子里跟着四小姐做做针线,过一阵再来串门吧。” 曹延轩嗯一声,端起热茶,轻轻吹一口浮叶。 有他在,谁也乐不起来了,程妈妈略等一等便告退“还要往厨房去”,仆妇们规规矩矩立在门口。 “牛四家的是府里的老人了,略通医理,这段时日就在屋里陪着你吧。”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