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豫章侯府庶女,生母在她七岁那年就没了,家中又姐妹众多,她并不得宠,自然是没有说“不”的资格。 更何况要嫁的人是裴砚,他可是整个河东郡,闺中待嫁娇娘的梦中情郎。 而她能被家族选中,自然是因为生了张,但凡男子瞧上一眼便会动心的琼姿花貌,才成为这场待价而沽联姻中,重要筹码。 却不知这门亲事,同样也是裴家主母瞒着家中长辈,擅自做主给裴砚定下的。 虽然在婚后,裴家上下都瞧不上她庶出身份,明里暗里总有些流言蜚语,说若不是因她一张狐媚脸,私下不知廉耻勾引裴砚,这才攀上了裴家的高枝。 好在裴砚与他们不同,对外头传言从未放在心上,对她也并无不满,平日相处更是体贴入微。 作为裴家不受待见的媳妇,在规矩严苛的裴家内,作为女子但凡没有征得长辈同意,是轻易出不得家门的。 但裴砚宠她,他会在春天,带她骑马踏青。 夏日时寻了借口,携她去极远的庄子上避暑。 秋冬寒凉,也总会记得她的小日子,还曾亲自去山中猎了极其珍贵的红狐皮子,只为给她裁剪一身新斗篷。 这些都是她在豫章侯府那间四方大小的破旧院子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十多年,从未曾体会到的温暖和爱怜,她甘愿沉沦其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林惊枝嫁入裴家三年,都不曾有孕。 在这之后,她好不容易怀有身孕,却在三日前,不慎小产了。 盛夏时节,焦噪蝉鸣声里,暴雨骤然而至。 林惊枝隔着朦胧雨幕,听得窗外的风雨檐下,贴身丫鬟晴山正与人起了争执,晴山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断断续续传进了林惊枝耳中。 原来在她小产的前几天,婆母就送了两个身家清白的婢女到抚仙阁,裴砚的书房中,美名其曰给他贴身伺候。 长辈亲自送的丫鬟,他虽然收下,但也只是吩咐了在外院扫洒,并没有放在屋中伺候。 对于这点,林惊枝倒是放心的。 虽然裴砚只要在家中,夜里都会同她亲近,但他那方面的事情却是异于常人的克制,就算每次和她做,明明感觉他在情欲翻滚时,恨不得把她折腾一滩水,吞入腹中才好。 可到了最后关头,他却总能极其自律的停下来,从不放肆。 成婚这些年,裴砚除她以外,更是洁身自好到离谱的程度,就算是衣裳被府中丫鬟不小心碰了,他也绝不会再穿。 只是今日府中,似乎处处都透着奇怪。 窗外那妇人趾高气昂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贴身丫鬟晴山的制止有所收敛,反而愈发大声朝里头道。 “夫人没了孩子日日呆在院中,恐怕还不知晓吧?” “家中郎君几日前,从边关带回了沈家嫡女,沈大姑娘沈观韵。姑娘是幼时陪郎君一同在汴京皇都长大的玩伴,更是当朝贵妃娘娘嫡亲的侄女,按照辈分,就算唤郎君一声表哥也不为过。” 林惊枝还在疑惑,沈家和裴家不曾沾亲带故,为什么沈姑娘要叫裴砚“表哥”。 那说话的李妈妈已经推开守门的晴山,自顾自的把人给请进来。 “老奴已经按照郎君的安排,把沈姑娘妥当安置在抚仙阁中,按照礼数,少夫人是该亲自出来迎接沈姑娘的。” 林惊枝靠在暖阁的美人榻上没动,隔着薄薄的八宝牡丹缠枝屏风,视线落外头在沈观韵交叠而握放在小腹处的手上,那个位置尤为明显,小腹已明显微微有些隆起。 她前几日才没了孩子,又怎么会不知,这分明是有孕的表现。 林惊枝只觉胸腔里梗着一口气,眼前阵阵晕眩。 外边沈观韵柔软嗓音,已经隐隐约约传了进来:“李妈妈,她既然不愿,也罢。” “表哥这些年刻意隐瞒,与我之间关系,自有他的理由。” “如今表哥已恢复燕北六皇子身份,按照旨意回宫继承太子之位,暂把我安顿在这抚仙阁,也是心疼我身子骨受不住路途劳累。” “……” 后来外头说了什么,林惊枝已没了印象,加上小产后身体虚弱,让她彻底陷入昏睡。 等再次醒来,就已身处于阴暗潮湿的地牢,被刺瞎双眼,秘密囚禁。 直到三年后,宫中赐下鸩酒,惨死在裴砚登基前夜。 想起过往种种,在烛花微爆声中,林惊枝压下心底所有疑虑,微喘着浊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