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并没有回答林惊枝的话,而是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睑,舌尖从她如血一般嫣红的泪痣上滑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注1] “周氏为了裴大姑娘能这般,同样的,沈太夫人为了沈观韵,她恐怕能做得更多。” “枝枝明白吗?” 裴砚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温和。 可从他喉咙里溢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如滚烫的铁水,烫得林惊枝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不信。”林经枝在裴砚怀里摇头道。 裴砚也不逼她,深邃眼中压着一丝林惊枝看不懂的深意,似笑非笑。 第61章 初夏傍晚。 晚风席卷暮云,金色余晖埋入荒野,黑暗奔涌。 崔家内院,裴漪珍头戴抹额靠在榻上,小脸煞白,唇上不见任何血色,眉间发青病气极重。 崔家太夫人李氏僵着脸,站在裴漪珍榻前,拉耸的唇瓣压着怒意,冷眼盯着周氏。 周氏近来瘦得厉害,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极为显老,就越发显得她面相刻薄,脾气怪异。 崔太夫人的声音有些许尖锐:“漪珍姐儿,你倒是说说,你嫁我崔氏七年,诞下二子一女。” “我崔家何不是把你当作家中明珠疼爱,就连子嗣一事,也都顾及你的身子,并未给你施加任何压力。” “好端端的,你家母亲带着裴家的仆妇小厮在我崔府门前胡闹,周氏她不要面子,我崔家可向来注重面子的。” 裴漪珍紧紧抿着唇,眼眶里泛着雾气一样的泪花,视线避开崔太夫人,冷冷落在窗外显得格外惨寂的夕阳上。 周氏忽地冷笑一声,眼中盛满怒意,挡在裴漪珍身前,盯着催太夫人李氏道。 “府外的郎中请了,宫里的御医也请了。” “我家漪珍近来身体变成这般模样,究竟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还是因为在你们崔家府上照顾不周被人暗害。” “让郎中和宫中御医诊了脉便可知晓。” 崔太夫人见周氏底气十足,她先是一愣,然后心底涌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但是郎中和御医都已经候在外头,若这会子她不同意人上前诊脉,更显得崔家有鬼。 崔太夫人朝一旁站着的婆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外头走进来三个郎中打扮的男人和两个穿着官袍的御医。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前两个郎中诊脉许久,然后朝崔太夫人摇了摇头:“小人医术不精,除了诊出少夫人先天体弱外,并未查到别的原因。” 崔太夫人闻言心底缓缓松了一大口气。 等到第三位郎中,那郎眉头一动,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扎破裴漪珍指尖。 霎时,涌出一股黑血,落在雪白的帕上。 屋中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崔太夫人盯着那血,只觉得心口发慌,抱着侥幸的心思问:“这是因弱症造成的?” 郎中摇头:“老朽不知,瞧着不像是身体的弱症,却也不能确定是否是毒物造成的。” 崔太夫人听了这话,顿时脸上就露出惊诧的神色来,她浑身紧绷面色极为难看道:“会不会诊错了?” 周氏眸光淬着冷意,像冰冷的蛇信子一样勒在崔太夫人李氏身上:“五姓崔氏,就是这般做派?” 崔太夫人被这般羞辱,霎时再也忍耐不住,朝周氏冷喝道:“周氏!”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是你婆母钟氏见了我,也得对客客气气。” 周氏仿若未觉,指着裴漪珍指尖上那一滴稠黑的血,看向宫中来的两位御医。 裴漪珍忽然捂着心口猛咳起来,她双颊透出一抹极其不正常的红晕。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蜷着,若不是身旁有丫鬟搀扶,她估计连坐都坐不稳。 崔太夫人见裴漪珍咳成这般模样,也是一阵心惊,又见屋中四下窗子都是关着,就拧眉朝丫鬟吩咐:“去多抬几个银霜炭盆进来。” “再把隔扇旁的槛窗开上一点透风,这屋里檀香味这般重,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知上点心。” 等丫鬟端来炭盆,又开了些窗子通风,裴漪珍咳嗽的声音忽然一顿,她软软倒了下去,极瘦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羊脂玉佛珠,骤然从手腕垂落,掉在地上,碎了一颗。 “少夫人。”屋中有丫鬟的惊呼声。 裴漪珍幽幽一叹,腰后垫着厚实的大迎枕子,努力朝崔太夫人笑了笑:“祖母,是孙媳身子骨不争气,让家中担心。” “也请祖母莫要怪罪我家母亲,她爱女心切,遇着我这病难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