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雪落。 鹅毛一样的冬雪,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马背上,裴砚忽然一口鲜血涌出,眼前闪过她在地牢中的画面。 她瞎了,瘦得脱了形。 苍白如纸,许久没有照过太阳的肌肤下是青色的筋脉,忽然林惊枝仰头,好似是往他那个方向笑了笑…… 画面一闪,竟然变成了她毫无生机的尸体。 裴砚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他死死咬着牙关,握着缰绳的手掌心,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咔咔咔的骨声。 “枝枝。”裴砚伸手抹去唇瓣沾着的鲜红鲜血,轻声呢喃。 她的确该恨他,原来她至死,他都没救出她。 裴砚惨笑一声,纵马疾驰冲进了汴京皇宫,宫墙外守着的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一道人影骑着马,嚣张至极闪了进去。 “放箭”二字还没说出口,男人身后跟着的暗卫,如鬼魅一样往侍卫手中塞了一块金色的,属于燕北太子身份的令牌。 侍卫面色一变,不再敢有任何异动。 慈元殿。 太后钟氏在睡梦中被贺松年轻声叫醒:“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有些迷糊:“太子?” 贺松年把声音放得更低:“回娘,是砚郎君求见。” “裴砚?”太后拧眉,不解地看着贺松年,“这孩子,雪夜寒凉,好端端来宫里找哀家作何?” 贺松年悄悄往前挪了一步,靠在太后钟氏耳旁轻声道:“奴才听闻,惊仙苑住着的裴少夫人失踪了,太子殿下大怒,已经派人深夜去寻。” 钟太后这才彻底清醒:“枝姐儿失踪了?” “嗯,和月氏新君一起。” “你扶哀家起来。” “叫宫婢嬷嬷过来伺候哀家穿衣洗漱。” 钟太后一迭声命令吩咐下去,沉寂的慈元殿霎时灯火通明,值夜的宫婢嬷嬷也都赶忙上前伺候。 半刻钟后,太后钟氏由贺松年扶着从寝殿走出。 她苍老视线一下子就落在裴砚身上,颀长高挑的身躯被一身玄黑色圆领对襟长袍包裹,连大氅都没有披,乌发上落着雪,眼神竟带着苍凉。 钟太后一惊,眨了眨眼,慌忙走向裴砚:“砚哥儿,怎么回事。” “皇祖母。”裴砚冷白的指尖一颤,他极快隐去眼底的情绪,往钟太后身前迈了一步。 “皇祖母。” “孙儿今日有一事相求。” 钟太后神情极短的怔了一下,她抿了抿苍老的唇瓣:“因为你媳妇?” 裴砚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声音干涩嘶哑:“孙儿要去寻她。” “寻到为止。” “所以宫中母后的葬礼,孙儿需劳烦皇祖母替孙儿看顾。” “孙儿不孝,耽于儿女之情。” “可若逼孙儿放手,孙儿不愿。” 钟太后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唏嘘。 萧氏一族,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萧家男子从来都是无情的,怎么萧家到了这一代,好端端出了这么一个情种。 钟太后苍老眼眸带着丝丝回忆,她朝裴砚摆手:“也罢。” “你放心去吧,陛下那哀家会替你瞒着。” 裴砚垂在身侧的冷白掌心暗暗攥紧,他忽然抬眸看向太后:“皇祖母,父皇那您无须同他替孙儿瞒着,孙儿绝不后悔。” “这天下皇位,萧家的权势,孙儿会自己争取。” 钟太后慈爱看着裴砚,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耽搁,寻到人,就接到东宫去住着。” “你这孩子的性子,比你皇祖父和你父皇都好,不愧是你祖父裴怀瑾亲自养出来的孩子。” 裴砚狼狈避开钟太后的慈爱的目光,整个胸腔都泛着苦涩。 他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孩子,像萧家所有男丁一样,肮脏自私早就烂透了。就像那个梦里,他一辈子到死都活在忏悔中。 裴砚从慈元殿离开不久,燕帝萧御章冒着风雪,从御书房过来。 “母后。”萧御章看着太后钟氏。 钟氏没有睡,她似乎早就料到萧御章会来,手里端着提神的浓茶,慢慢饮了口:“陛下来了。” “母后为何要应了那孩子的请求?明日是他母后葬礼的第一日。” “他为了一个女子,半夜发疯,只会让朕觉得不耻。” 钟太后手里捻着佛珠,眉头微凝看向萧御章,她不赞同地摇头:“哀家倒是觉得砚哥儿这孩子是真性情。” “天下已经大定,陛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