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心中有所爱的人来说,当然是好事。”谢韫容笑了笑,自嘲道,“可是,我已经出嫁,曾经还‘贵为皇后’,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回娘家,我没有子嗣,没有夫家,人生赤条条了无牵绊,要长生做什么?” 谢玖兮越听越难受,如果谢韫容嫁给随便一个普通人,何至于说出了无牵绊这种话?她还记得谢韫容被封为太子妃时,谢老夫人十分高兴,如果祖母看到今日的局面,还会坚持让谢韫容入宫为后吗? 谢玖兮闷闷问:“大姐姐,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谢韫容望着上方宝相庄严、拈花低目的佛像,轻飘飘说:“无非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人这一生就这么长,忍一忍就解脱了。” 谢玖兮听着说不出话来。谢韫容仰头看着佛祖半阖的眼睛,嘲道:“我先前还同情南阳公主,和你说幸好你投胎在了谢家,不用经受贬妻为妾的难堪。如今看来,我哪有资格嘲笑南阳公主呢?闺中时我觉得我生于世家,养尊处优,不必像那些平民女子一样被溺亡、被转卖、被抛弃,一生漂泊无依命如蓬草,甚至被当成饥荒时的口粮,委实幸运了太多。所以我总想做些善事,时常设棚济粥。可是现在我发现,世家女又如何,公主皇后又如何,不一样贱若草芥。生逢乱世,身不由己,我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南阳公主一夜间被从尊贵的嫡公主打落尘埃,降妻成妾,被迫生子,在疯疯癫癫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新蔡公主安安分分不参与政治斗争,还是被皇帝侄儿看上,家破人亡,不知所踪;谢韫容出生世家,尽善尽美,书上称赞的美德她都有,然而却历经五废六立,心灰意冷,只能在佛前了度余生。 谢韫容回顾自己这一生,只觉得荒芜。她握住谢玖兮的手,深深攥紧,像是要将自己毕生悔恨都警示给谢玖兮:“我这一生都为别人而活,到头来却发现,我从未出于自己的心意做过什么事、喜欢过什么人。我不知何为嬉笑怒骂,不知何为情难自抑,所有人都说我完美,我却觉得这样的人生无比失败。皎皎,所谓名声、大局都不重要,去做你自己,哪怕所有人都说你日后会后悔,那也好过临终回忆往昔时,只余人偶一般苍白一片的遗憾。” 谢玖兮从大殿里出来,等在外面的谢韫玉、谢韫珠看到,连忙围上来:“怎么样,皇后同意了吗?” 谢玖兮冷淡道:“她有名有姓,不叫皇后。她此生最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以后,叫她归静修士吧。” 谢韫玉听到这个结果有些失望,但她想到谢韫容经历的事情,也觉得能够理解。她们三人在女尼的指引下走出后殿,在山寺门口意外撞到了一支气派非凡的队伍。 萧子锋带着人守在寺门,他看到谢玖兮出来,连忙上前,问:“四妹妹,你出来了。皇后说什么了?” 谢玖兮冷漠地扫了萧子锋一眼,语气不善道:“她已归入空门,不再是皇后了。” 萧子锋其实并不关心谢韫容愿不愿意回宫,以萧家如今的权势,有太后固然好,没有也不影响什么。他提起谢韫容,无非想起个话头和谢玖兮说话而已。 没料到这个话题却踩了谢玖兮雷区,萧子锋连忙道歉:“是我疏忽了,对修士多有冒犯,请四妹妹原谅。四妹妹是不是要回城,正好我路过归善寺,我送几位一程吧。” 谢韫玉、谢韫珠也是萧子锋的表姐,但他只记得“四妹妹”。谢韫玉和谢韫珠对视一眼,说:“那就有劳豫章王了。” 如今建康全在萧道的控制中,他假模假样让小皇帝封自己为齐王,封他的嫡长子为豫章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为改朝换代做准备了。 谢家姐妹三人上了同一辆车,萧子锋亲自跟在车前护送。谢韫珠隔着帘缝,悄悄打量不远处那位炙手可热的新晋郡王,然后她合上车帘,挤眉弄眼道:“归善寺离建康足有二十里,豫章王是如何顺路到这里来的?” 谢韫玉了然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我们谢家要出第二位太子妃了。” 没料到谢玖兮并不领情,冷冰冰说:“皇帝如今才六岁,这就算计太子妃之位,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谢韫玉瞪了谢玖兮一眼,觉得她这个人实在不识趣。但现在的皇帝确实是一个六岁小娃娃,谢韫玉也不好把话说开,便轻轻哼道:“不识好人心,随你吧。” 萧子锋亲自送谢家女郎回府,自然又在谢家引发一波热潮。如今的当家夫人,也就是谢韫容的母亲谢大夫人礼数周全地送走萧子锋,等一关门就问道:“以前只觉得豫章王和你们年岁相当,今日一见,豫章王竟已长成此等芝兰玉树之姿。四娘,你对豫章王怎么看?” 谢玖兮幽幽说:“依我看,他远不如在青州杀敌的萧子铎。两个同一天出生的儿子,封萧子锋却不封萧子铎,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