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心里很安静,偶尔从安静里炸一次。 她承认刚刚双腿软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软,也许是看到一条鲜活的无法再来、不可复制的生命会突然消失。 她走过商铺,夕阳不多,马路上几辆卖橘子的。 掠过时,橘子涩涩的气味让她很忽然地想到一个人。那天高中晚自习结束,她说路柔,你不要生气,我带了橘子。 远远看陈艳,就知道她是个很缺爱的人。 下巴总是缩着,厚眼镜,不敢看人,举手投足都很单调无趣。她爸走了,她妈的脸总是又疲惫又阴沉。 从小家庭破碎的孩子会有两种特征:极度渴望爱和极度排斥爱。陈艳癞皮狗一样黏上她,什么都要找她,因为开学路柔帮她要回了一百多块钱,和用外套挡住她被霸凌后裸露的胸脯。 路柔对陈艳偶尔亲近,偶尔烦到逃避。陈艳拿着橘子讨好是路柔烦她那天。考试没考好,父母责备的目光,对手的嘲讽,把她弄得糟糟的。 所以她让陈艳走。她不走,还一直塞橘子给她。我不要。很好吃的。几次推拉后,烦躁的她控不住坏脾气。路柔猛地把橘子一扔。 她对陈艳说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你去黏着别人行不行?!知道什么叫自我感动吗?! 橘子越滚越远,她没找到。路柔想道歉,但好几次走到她课桌边,陈艳就绕过她走了。现在想起来,她依然能记得陈艳擦过她时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 陈艳没原谅她。后来她们没再说过话。她妈去另一个城市打工,把她带走了。 再后来听说陈艳洗澡时门窗关太紧,燃气燃烧不全,一氧化碳过浓中毒死了。 路柔已经走过地铁站好远,但她没注意。 她想那晚上如果她收了橘子,靠在陈艳肩上哭一哭,也许陈艳生前就会少一些自卑和难过。 一年前那天如果她回头,对江漫说我不想分手。我只是心情不好,你抱抱我我就不矫情了,也许有些事就会变得不一样。 她记得她踩上桌子隔着窗偷望,还有与他每一个计划周全的偶遇,那些仰望终于坠下来捧进手心。有时分不清她是喜欢江漫,还是喜欢江漫时卑微又步步为营的自己。 路柔忽然停下脚步,感觉到了什么。 她抬起头,目光往上爬着。 这栋楼第十层最左边的一个房间。江漫住这。 / 江漫今天请假了。 冲冷水澡淋浴太久,发了好一会儿高烧,现在消点,仍四肢有点乏力。 躺着,他盯着天花板,神慢慢就散到了昨天。他问余洲为什么装病让他替弹。 “你怎么知道?”余洲吃惊。 “甘雾发了你和她逛书店的照片。” “那张是她的自拍。” “左下角那双鞋是你的。” “……” 余洲便解释因为要陪甘雾所以去不了,又说你还没跟路柔和好啊。师父你是不是那儿不行。最后这句没敢说。 喝着茶,江漫听余洲侃侃而谈,说装可怜对女人简直致命,因为女人天生有种母性。 堂堂男人装可怜?太不像话。江漫下意识嫌弃,蹙起眉。 “师父,真的,甘雾就这样和我好了。”余洲又说。 有人按了门铃。清脆,将他拉回现在。 江漫慢慢下床,撑着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路柔。他怔了下,开了门。 路柔无视他。一路直接走到他衣柜,拿出他的行李箱,取下几件衣裤放下,翻找一会儿,突然问原地凌乱的江漫。 “江漫的内裤在哪?” 江漫:… 他慢慢指了指最底下一层。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