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电视剧里穿越来的,他称呼年轻人有个固定格式:小 姓。 当他和蔼的目光扫过全场,说“下面请小花同志作一下自我介绍”时,花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小花”。 在两声咳嗽的催促下,花木还魂,结结巴巴说了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末了好歹没忘表一表努力工作的决心。 下一位新人自我介绍时,花木旁边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同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待确认已经吸引到他的全部注意后,羞答答地说:“我是小红。” 花木感觉自己的汗毛像士兵凌晨突然听到起床号一样在慌忙列队。 却见对方促狭一笑,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按了几下,把屏幕凑到他眼前,他清清楚楚看见两个字,洪磊。 切! 花木顺手把他的电话存成了“小红”。 挡风玻璃附近放着一副墨镜,杭州一眼一眼瞟着镜片上影影绰绰的笑脸。 他女朋友叫小红啊。 他在心里嗤笑一下。 那个小红是天仙吗?没接的电话都能乐成这样? 小红和小明是小学数学应用题里永恒的主角,就像英语教材里的韩梅梅和李雷一样。 他觉得小红应该是学习委员、少先队长,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美女。 从后视镜能看见后座上护肤品礼盒的一角。 在欧洲多年,这个牌子他知道,对工作不久的年轻女孩来说,这价位算高了。 所以要男朋友买来送? 那她挺虚荣的吧,还精于算计? 然而,这个小红脾气一定很好吧,电话被挂也没有夺命连环call。 看那个人笑得那么轻松,也不像会有什么秋后算账在等着。 车里空气流通不大好,他觉得胸口有点儿闷闷的。 电话又响了。 还是忍不住又打来了啊! 他的如释重负来得莫名其妙。 他猛然发觉自己这个想法中含着的小小恶意,脸僵了一僵。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花木开启了蓝牙耳机,然后是花木含着笑意的语调,“到银河soho了。 我的pad上设置了找回手机功能,可以用那个随时看我的位置”。 那头的谢小筝很快挂了电话。 他是有多喜欢她啊,连查自己岗的方法都主动献上了。 杭州盯着挡风玻璃,模模糊糊地想。 他用手指肚一下一下压着书脊的棱,很用力,坚硬的棱几乎陷进肉里。 这时候放开手,指肚上能看到清晰的压痕,但是不去管它,那些痕迹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直到终点,也没有新的电话进来。 “明日过后,我的天空失去你的海岸,余下今天足够我向往。” 《下一站天国》,是杭州的电话铃声。 他先把手上的书收进包里——他看了快一半了,这周差不多能看完——然后一边下车一边拿出手机接电话。 他回头看向驾驶位,跟那个人点头告别。 那人嘴唇翕动,大概是说“再见吧”,看他只是点头,迟疑了一下,就认命地住了嘴。 也许是他眼花了——他觉得那个人看他的眼神暧昧不明,还有点儿无奈。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回家吧。 他手里拎着的包还没放下,就看到玄关柜上看到一半的倒扣着的书,蓝色书皮——《被劫持的私生活》。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全涌向了脑袋。 他一下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