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呢,我竟差点儿忘了这事,”任云霓盯着低头的任云霏,“妹妹我本也想同王爷早些过来,谁知今日京城内突发禁令,各道都加紧盘查起了路人……” “你说什么?”任云霏忽然转过头来,侧首瞧她。 任云霏嘴角抖了一瞬的笑意,眼梢的娇嫩都带上烛光的色彩,“我说,我与霰郎本也早想……” “京中禁严?”任云霏面带疑惑地问道,“为何如此?” 任云霓一噎,面色变幻了几许,冷下脸来,随意回道:“不就是那什么刺客么,宫里抓不着就满城‘闭着眼睛捉麻雀’了。” 不知怎地,她一时连再提起东宫如今行走不便的兴致都无了。 “阿姐稍等,容妹妹去换身孝服。” “嗯,你快去吧。”任云霏一脸认真地点头。 待人携婢女走远后,复已低头哭灵的任云霏又抬起头来,望向了边上的琴砚。 琴砚早已等候,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在背光处悄无声息地起身暂离。 不多时,换上素缟的任云霓就回来了,她先是一声不吭地跪在任云霏身旁。 她也没多少想哭出来的心绪,又看自己身旁的任云霏也只是垂头不出声,于是便松下了肩。 “看来阿姐还是更想念阿翁呐。” 只见任云霏果然转过了头来,看向身侧的她。 不远处回来后的琴砚朝太子妃暗暗点了点头。 任云霓迎着任云霏的目光,挑眉道:“不是吗?比起阿婆,还是阿翁更为疼爱阿姐你呀。若不是阿翁当年还在,阿姐怎会教先帝选中,赐给太子殿下作正妃呢?” ”……“ 一时之间,姐妹二人周身仿佛没了丝毫的声响。 直到沉默不言的任云霏轻声开口道:“无论是青盛帝、还是下旨给四妹你指婚的代帝,都不是你我在背后可擅言妄议的。” 任云霓抖了抖唇。 她听得懂任云霏的言下之意。若当年真是因阿翁才有了任家三娘太子妃的荣耀,那她在青盛帝与阿翁都已不在时,被刚登帝位的代帝赐婚给自己的儿子,又当何论? 如此一来,就像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前头一番言论毫不妥当,如同见识不足站不住脚似的。 任云霓不知觉中绷紧了背脊,面不改色地回道:“……还是阿姐知书达理,在大是大非上能够端庄贤淑,就像当年……” “四娘,”任云霏忽地换上了出嫁时的姐妹称谓,她语重心长地轻声说道,“任家已经不复当年了。” 当年的任家,满门风光,出了个当朝太子妃、来日的中宮娘娘,怎么瞧都是前路一片光耀。 而后东宫突变、皇家风云忽又成了代帝的兄终弟及,众人以为任家要倒了,没成想当下就又被代帝看中了儿媳人选,任四娘任云霓风风光光地嫁入那眼瞧着来日必迁成潜邸的王府中。 众人皆道,任家花开并蒂,皇位更替前后都能稳住阵脚,回回不输……直到去岁的宫变,满朝震惊之于,曾经依旧风光的任家随之成了最为尴尬的姿态。 而且就算少帝登基,后宫空缺大半许,可任家已无适婚的小女,就没机缘如同前头两位一般,再走第三回 好运了。 更何况,任云霏任云霓前后相继所嫁之人如今的身份,反成了任家不可避免地步入没落之因。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正对视着的姐妹二人同时转头。 歇息过后的孟氏来了。 孟氏面上还是难掩倦容,肃着一张脸上前就要给还是名为太子妃、王妃的两个女儿行礼。 姐妹两堪堪拦住了半道。 孟氏起身后,再走到最前的头的蒲团后跪下。作为儿媳,她要继续给任老太君哭灵。 孟氏甫一跪下,才再次开口对身侧后的两个女儿沉声说道:“三娘四娘许久未归家,明日尚可不来灵堂,趁此时日姐妹两难得聚上一聚罢。” 任云霓转眸,想起了今日同她一道过来的楚霰,嘴上却回的是:“阿娘,阿耶回来了吗?” 孟氏摇摇头,也说了一句:“京中沿道都戒严了。” “奇怪,”任云霓就好像是未出嫁前的女郎般,同阿娘抱怨的口气都带着撒娇味,“近日怎就会这般呢?” 任云霏在一旁不言不语。 “啊,”任云霓朝孟氏提议道,“不如托我家王爷进宫打探打探,陛下如今旨意何为?” * …… 当朝天子楚蔽孤身坐在绣花凳上。 他一手搁在桌案上,伴着几道不经意间的灯芯灼烧声,缄默地垂眸静坐着。 烛光照着挺拔的腰背于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