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院门时, 首先看见的便是裹着裘氅的背影,那会儿他与自己一般高,周遭的莹白衬出发色的漆黑,背身站着,在廊庑下认真读书。 高宛宁没见过比他更自律的孩子,既可怜又可赞。 他捏着虾仁川穹酥饼,每一口都咬的小心翼翼,他当真生的极俊美, 乌睫鸦羽,瞳仁漆黑,狭长的眉眼自带风流, 专注盯着人看时, 就好像能看到对方心里, 那种眼神,极具蛊惑性。 “好吃吗?”高宛宁温言笑着, 她向前倾身, 樱粉色氅衣滑落膝间。 顾云庭低头, 再抬眼时, 眸中沁出暖色:“是我吃过最好的东西。” 高宛宁掩唇笑起来,看他吃了会儿,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道:“你若是我亲弟弟该有多好, 他们镇日招猫逗狗, 先生的课业都敢不做, 没得让人省心。” 顾云庭垂下眼睫,白皙的面孔变得低落,他总不大爱说话,但隔了会儿,高宛宁起身要走时,他却跟着站起来,瓮声瓮气道:“宛宁,我不是你弟弟。” “要乖。”高宛宁被他认真的表情唬的一怔,旋即转过身来笑眯眯道:“要叫我宛宁姐姐。” 彼时少年的目光很坚决,望着她,一语不发。 马车从店肆门前离开,高宛宁捏着的手指慢慢松开,果真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她还当顾云庭不一样,也不过是个寻常男人。 起身,墨蕊跟着离开店肆。 “娘子,咱们还要干等着吗?”她偷偷掀开眼皮,即便高宛宁不置一词,仍能觉出那森冷不悦的气息。 高宛宁缓步行走,脑中闪过好些想法,然都被一一否定,她没有十全的把握,便不敢随意动作。 忽然,她顿住脚步,侧眸,墨蕊忙走上前,躬身站在她左手后。 “我哥为何还没离开?” 墨蕊顺势向前看去,身穿宝蓝绣金线华服的男人,手拿折扇,正同旁人站在酒坊前,挥斥八极的嘚瑟模样。 高宛宁头皮发麻,又不敢靠近斥责,只得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跟高启同行的几人,有商人模样,有官吏打扮,而酒坊掌柜则笑脸迎人,点头哈腰的介绍着。 待他们分散告别,墨蕊才去悄悄将高启叫了过来。 茶肆的雅间,门从外合上,墨蕊在楼梯处望风。 “哥哥为何还不回京?”她百般谋划,不成想高启如此拖沓,万一中途生出变故,叫顾家人看见他在此处,那高宛宁的出现便显得突兀且有预谋,她的盘算便都完了。 高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挑了挑眉:“有点私事处理,明儿就走了。” “哥哥不会又要做什么大买卖吧?”高宛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高启收起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点头:“横竖来都来了,便与此处良酝署的官员多聊了几句,那家酒坊与京中不少酒楼有生意往来,且去岁还呈过贡,口碑很是不错。 此番我正好包船回去,便顺道捎带一些,权当赚个跑腿钱了。” 他这么说,高宛宁便知不是小数目,但爹娘了解哥哥的秉性,断不会给他银子胡作非为,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哥哥如何周转?” “拿这边不值钱的地契抵的。” 高宛宁倒是知道,伯府在徐州有些田产,便没再问,末了叮嘱他赶紧离开,切莫让顾家人看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