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辅成抬头,一记冷眼,内监忙打住。 “去告诉她,明晚朕去陪她。” “是。” 高兰晔正坐在妆奁前梳发,乌黑油亮的青丝披在脑后,她年逾四十,虽保养得当,但面容犹能看出年纪,到底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般明丽夺目。 嬷嬷在门口跺了跺脚,捂暖双手后才进到内殿。 “娘娘,陛下今夜忙于朝政,说是明晚过来。” 高兰晔手一顿,眉眼轻挑,露出几分失望:“早知如此便不该叫你去巴巴等着,平白叫你受冻。” “娘娘哪里话,这是奴婢该做的。” 换上轻薄的里衣,她走到床榻前,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拢着秀发抬眸:“陛下身边可有年轻宫婢侍奉?” 嬷嬷立时摇头:“您是最了解陛下的,除了大监,便只有几个小黄门,宫婢都在外边侍奉,近不了身的。” 高兰晔微微一笑,两人携手半生,虽也不乏争吵,但顾辅成待她算的上重情重义,除了当年生三娘时,她的近婢爬床有孕,两人闹到险些和离,而后便再未生出事端。 顾辅成在女人方面没大有心思,眼下刚开朝,事务繁忙,他更是脱不开身。 “明儿一早便炖上鸡汤,炖浓一点,加些人参当归鹿茸,他太累了,合该好好补补。” “是,娘娘待陛下亦是体贴入微。” .... 顾辅成几乎一夜未睡,暗线传回消息,道二郎瞒天过海,以易容手段骗过他们,同邵明姮彻底消失匿迹,虽后来折返,但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梁王离京,至今未归。 他不得不去多想,会不会是梁王念头走偏,对亲弟弟下了毒手。 但又不愿这么想,如此颠来倒去,生生熬到后半夜,越熬越清醒。 “伺候笔墨。”他拿定主意,吩咐。 内监打了个盹儿,听见动静立时站直,拿起墨碇开始研墨。 余光瞄了几个字,后脊绷紧,陛下是要立储了。 这厢京中立储的诏书刚刚拟好,礼部尚且在准备着,许州便得到了消息,梁王亲随面色欢喜,在书房中连连拍腿感叹。 “殿下,终于定了!” “是啊,不枉殿下一片赤诚苦心,陛下知晓咱们殿下的不易,其实立国号时就该知道,建武,自然是尚武勇猛之意,除了殿下,又有谁能担的起这个名头。” “别高兴太早,万一是陛下的安抚之意呢?”有人开口,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若陛下只是缓兵之计,想让殿下心软放宁王回京,那又该如何?” “立储之事岂能朝令夕改,未免儿戏!” “还是要谨慎,属下建议,将宁王留在此地,暂观后续。” “属下赞同。” “属下亦赞同。” 幕僚大都主张将顾云庭留下,以观后效。 顾云慕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 “二郎,今日我便要启程回京,等明年开春,我亲自过来接你。”他穿着甲胄,外面是冷青色披风,右手握着长/枪,拍拍顾云庭的手,意味深长道,“别怪大哥。” 许州的别院地处城中,是老宅,宅子里的布局典雅古朴,只是因为寒冬时节,瞧不出什么景致,沿着游廊一直往深处走,便有一地开阔的赏景暖阁,暖阁四周环水,泠泠水声在静谧的院中显得很是清脆。 顾云庭裹着厚实的氅衣,右手搭在扶栏,恹恹看着水里的鱼,慢慢竟看出一张嫣然微笑的脸来,他唇角一动,面色跟着柔软。 一条鱼忽地蹦出,将那平静的水面打破,一圈圈涟漪泛开,那张脸瞬间破碎。 他有点厌恶那条鱼,于是叫人拿来鱼食,特意盯着叫捞了上来,本就是一群红鲤,偏他认得真切,从十几条鱼中一眼辨出,指着鱼肚上有白花的那条,“用琉璃缸子盛出来,端到这儿。” “是。” 那鱼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起初在水里扑通,后来适应了水温,竟很是怯意的游荡起来。 几粒鱼食洒下,它快活地冲着水面上仰,咕噜撅起小嘴,往里一吸,鱼食悉数落进嘴中。 这些鱼不怕人,许是喂的久了,即便被捞到琉璃缸子里,它也丝毫不觉得危险,一圈一圈的转,贴着靠近顾云庭的一侧擎等着鱼食洒落。 又是一捧,它扑棱一声,打了个滚,鱼食接二连三吃进肚里。 旁边伺候的丫鬟吃了一惊,与另外那人窃窃私语:“鱼怕撑不怕饿,殿下再这么喂下去,这鱼大抵要被撑死了。” “我劝你别过去,没瞧着殿下心情不爽快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