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起来,眼眸中春水澄澈,如同四月的江南,下了一场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温柔得叫人落泪:“再后来,我有了念念,只这一样,便抵得过世间万千,人生各有境遇,心宽处,即水云间,你们不要为我心疼,真的,我觉得不苦,我过得很好、很知足。” 念念听到她的名字,抬起头来,蹭了蹭外祖父的下巴,“唧”了一声。 傅明晏尽力将眼中的热泪憋了回去,不住点头:“不苦,不苦,父亲知道了,那就好。” 他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怜惜地道:“你说得对,我们家念念,抵得过世间万千,是顶好顶好的好孩子,对了,这孩子的父亲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嗯?”阿檀方才还振振有词,这会儿嘴巴张了张,突然卡壳了。 傅成晏觉得不对,沉下脸来:“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你身边照顾你们娘俩?” 阿檀觉得额头冒汗,心虚得不行,她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 崔明堂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用力握住酒杯,低下头去,抿了一口。 崔则也激动起来了:“成晏说得对,阿檀,如今你有了身份,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他都要替你高兴才是,赶紧叫他过来,拜见岳父大人。” 阿檀犹豫半天,没奈何,心里斟酌着,含含糊糊地道:“他是一个落第的举人,姓虞,洛州松平县人氏,但是走得早,念念出生前他就不在了,这些年,我带着念念,在松平县跟着虞家的婆母一起过活。” 谁知道那般凑巧,阴差阳错,怎么也躲不过,还是被秦玄策找到了,不顾她百般反对,把她们母女两个带回了长安。后面那些事情,想起来很有几分委屈,阿檀也不太细说,一语带过而已。 “岂有此理!”饶是如此,傅成晏已经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拍案,好歹记得这是家宴,怀里还抱着念念,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地忍住了,脸色铁青,“可恨秦家狗贼,无礼至极,竟如此对我女儿,待我取他狗头……” 外祖父的动作猛了一点,一不小心,念念从他膝盖上滑了下来,“嘤”了一声。 傅成晏赶紧一把捞了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确认没有摔到,这才放心:“外祖父不好,是不是吓到念念小心肝了?” 念念听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以为外祖父在逗她玩,很开心地拍了拍外祖父的脸颊,还撅起小嘴,隔空给了一个亲亲,很响的一声“吧唧。” 看得崔则眼热得要命。 谁也没有注意到,崔明堂暗暗松了一口气,神色又变得轻快起来,甚至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心肝宝贝小念念那么惹人怜爱,让傅成晏的心又软了下来,他纠结了一下,恨恨地道:“算了,若不是他告知予我,我如今还见不到你,也见不到念念,瞧在这个份上,且饶过他一遭。” 崔则在一旁唏嘘不已:“念念的父亲既然不在了,我们也不去提这个,日后有你父亲、舅父给你做主,再择一佳婿,不是什么难事,你不必介怀。” 阿檀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又“刷”的一下红了,好似开了染料铺子,一瞬间变了几种颜色,她惊慌不已,连连摆手:“不、不,我有念念就够了,我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不要再嫁人了。” 这孩子,过分害羞了,和婉娘一个性子,这般模样,定要寻个稳重可靠的良人,才能托付终身。 傅成晏的心思活络开了,他用力咳了一声,看了看崔则,原本高傲威严的侯爷,居然露出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态:“当初承蒙舅兄美意,欲结儿女亲家,我本来以为,婉娘的孩子,若能嫁到崔家,有舅兄照拂着,是再好不过的,谁知道……” 谁知道,原先那个居然是假的,而真的这个,却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在傅成晏心目中,他的阿檀是最好的,这天底下,只有男人配不上她,没有她配不上的男人,但恨只恨崔明堂过于出色,纵然狂傲如傅成晏,有些话,也不太好说出口,只好一脸殷切地望着舅兄,以目光示意。 崔则踌躇了一下,他对可怜的外甥女自然是万般怜惜,但是,他的长子崔明堂却又不同,不是他做父亲的自夸,这个儿子有列松如翠之姿,陆海潘江之才,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他向来引以为傲。 这样一个儿子,若叫他去娶一个成过婚、还生育过的妇人,崔则这个做父亲的,和傅成晏一般,还真有点不好开口。 他只好看了儿子一眼,含含糊糊地道:“谁知道你我皆被奸人所蒙蔽,所幸,事未谐,尚有余地,不急,阿檀的姻缘是桩大事,我们两个有空慢慢商讨,哦,对了,明天我写信去把老二明阁叫过来,让他也到长安探望一下表妹。” 老大不成,不如让老二试试?老二虽不如老大有才干,但胜在稳重敦厚,又承袭了崔则南安节度使的职位,似乎也不错。崔则摸着下巴,心里思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