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倒是急躁。不若坐下饮几杯茶水,去去这火气。妄言,是要折寿的。” 说罢。还真捉来案头的茶杯,悠哉游哉要替她添茶。 乾元被她这没出息的话噎住,倒是气笑了,随手把剑柄甩脱,头上流苏轻拂:“糊涂。” “罢了。事已至此。”再去论道季鹤年不是,却已成定局。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点,局面倒也不算太坏。 季相身上还浮着一层浅淡信香,此刻却也反常与她论道起这儿女情长:“再上前一步,便是谋逆大罪了。” 可她们在言官笔下何尝不已是谋逆。 只是,洛许卿却反常安静几瞬,声音带哑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注定要选一个的。 只不过,她这轻言说的倒不是嘲弄季鹤年与宁雪里这剪不断理还乱。 长乐公主宁雪若年岁将至,可这结亲对象,注定不会是她这拥兵自重站在季相身侧的异姓藩王。 捉摸不定的帝王心绪此刻却也极为明了。卖妹求荣的窝囊行径怕是不得不重演。长公主牵制着季鹤年不足以让女帝放松警惕,宫内线人早有风声,长乐公主要与寒门出身的将军府联姻。 将军府满门忠烈,再结一层姻亲,便多一分助力。再者,女帝贵为九五之尊,对季相这一脉乱臣贼子早恨得牙痒痒,送出去一个宁雪里,最年幼的妹妹却是舍不得的。 信王并非良配。 但是要让洛许卿叛出季相阵营,放出这藩王兵权解甲归田,换一个长乐公主,她却也做不到。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即使她与长乐公主互通十年书信,早通款曲,该放手,便得放下。 只是,她放下,宁雪若的心意却坚定到让两厢人头疼。洛许卿不再见她,长乐殿便差宫人日日送来长乐公主亲笔书信,冗长的诗,全是铺陈开来的钟情。 小公主不及两位姐姐心思深沉,对前朝的暗自斗争缺乏敏锐,只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们相识数载,洛许卿当时许的,她也信着,得不到心上人回信惴惴不安,日日消瘦。 女帝要下旨给她赐婚,给婢子通了口风试探,宁雪若当日气得厉害,哭得撕心裂肺,摔碎长乐殿珍藏的琉璃盏。 “本宫不嫁。皇姐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本宫难道非得从这媒妁之言吗?” 她闹得的确厉害,连宁雪里都被惊动,去往长乐殿好好开解妹妹一番。想是长公主的话好使些,小公主还是应允了这状婚事。 最后,薄情的乾元君收到的不再是纸页,而是宁雪若一针一线绣的手信。白布红线,字字仿若杜鹃啼血。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洛许卿愿回信予宁雪若。信王却无法再托锦书给皇家待嫁公主。 只愿做这比翼鸟,可世间又有几人能如愿。 手信被束之暗格。连同那见不得光的爱意一起藏匿于权柄之下。 只是,熄了火的洛许卿此刻却难得松了一口气。她也并非决然坚定。 季鹤年及时却步。事情也未至不可转圜的余地。这江山总归姓着宁,宁雪若总不至于恨她。 “鹤年。事已至此。如今,得小心行事,免得再生错处,节外生枝。需得防着些长公主。” 她生来便是皇家公主,并非那笑容可掬的意中人,眼里只装季相一人的温软良善坤泽。 这一晌贪欢,足以证明,宁雪里对宁家宝座的坚定。 坤泽聪颖过人。所以明白,她那点优势能够换来什么样的报酬。她在一日,季鹤年便难动君临天下的心思。 阳谋尚且如此。枕边人的算计,往往,防不胜防。 季鹤年倒是无谓甩了甩袖,眸间情绪纷然:“鹤年心中有数。” “许卿。人道,丞相千岁,信王千岁。可飘散这蜉蝣天地间,又有何人能真正千岁?人生不过百年,有时,恣意些。” 她念着宁雪里。所以,恣意去爱。爱到无可转圜之境,才能停歇。 信王拿她一壶茶水,晕开唇上胭脂,融水而渗落的红色衬得她面色更白,她哼一声:“太恣意了。就得小心这头上的脑袋。东郡不可再添一具无碑坟冢。” 这无碑坟冢。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洛许卿早已逝世的母亲,前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藩王。 这片染血封地未能让她们一家安生,景帝势强之日容不得这功高震主的异姓王,下旨削藩不够,要将这些影响力颇大的功臣们诛杀完全才得心安。 兔死狗烹,无外乎帝王之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年幼承袭的嫡长女却心有不甘,这昏聩帝王,并非她勤王之君。 她既是东郡藩王,本不可在京停留。只是这时局变动,已是时移世易,视同谋逆的大罪,倒是不如季相扎眼了。 君王不仁,视人臣为刍狗。她便要吠出声响,叫君王震颤。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