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却知道,这是她的默许。 他俯身吹笛,一曲悲歌被他婉转吹奏,少了些苦调,多了些平缓柔和,阳律阴吕,玉振金声。 一曲吹毕,屏风上的影子不动,逐野侧身去看,她竟不知何时闭目,如今已安睡了。 逐野心下一动,轻放下手中竹笛,起身振袖,朝她走近。 窗外夕阳醉红,融进她朱颜玉面。 逐野屏气敛息,一步步走近那如画中的人,在她腿边伏低双膝,仰头,目光望向她眉眼深处。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往日毫无感触的诗词,今日却大彻大悟。 她究竟是谁呢?逐野并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自从她来,并且只做他的客,平康里的其他人便分外眼红,妒忌如狂,几次叁番找他麻烦,更有甚者直接威胁他性命,最后还是老板娘出手干预,他才拣回半条命。 逐野不明白,究竟她是何身份,如何会引得那些人如此妒火滔天,甚至不惜对他痛下杀手。 老板娘却笑而不答,只道,她是城中屈指可数的贵人,一旦得她垂青,他就是麻雀变凤凰,从此高枕无忧,纵向富贵荣华,安乐一世。 逐野心里却明白,不该对这么一个云端之人妄存幻想。 然而一瞬情动如何以理智相控? 他参不透,也悟不出。 只明白今日她的施舍也罢,善心也好,他得此沐恩,便不会浅尝辄止。 却不想,那日一曲笛乐之后,再见到她,竟是叁月已过。 *** 仇红那日自平康里刚回营中,战报急至。 裴映山召她入帐相商,仇红来不及多想,拿过战报细读。 庆安以北六百里,阳城山贼勾结甫族遗部,纠集万人霸占山头,为祸一方。 仇红单手成拳,牙关紧咬,她近日所忧之事终成了真。 一年以前,她领兵在阳城以西乱壤之地与甫族部落一战,主帅是从前后梁第一大将莫问愁,他们军见并无什么不同,那一仗也打得顺利,雷霆之战,兵贵神速,不出半月就将甫族所占云疆之地尽数收回。 甫族五万军队,剿灭半数,俘虏一万,剩余的散兵四处窜逃,莫问愁主张穷寇不追,但仇红心有后虑。 一年时间,足够他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却没想到他们竟与当地山贼相互勾结。 此事偃月营责无旁贷,仇红身为领袖,更要不辱使命。裴映山作为西北军军中主将,要留下坐镇,仇红便单独领兵,往阳城而去,与当地军兵汇合作战。 这一战打得极为漫长,山贼狡猾,买通村民,一为拦路,二作掩护。 军令如山,不得伤害无辜百姓,军中一时一筹莫展,战线停滞。 仇红却将计就计,既然对方买通村民,那不简单,她褪去铠甲,化作良家妇女入村,对方果不其然上当,趁月黑风高掳她上山。 仇红一路刻下标记,方便偃月营追踪前来。 还未被押入简牢,仇红便无声将扣押她的小卒解决,她与偃月营里应外合,她只身捉拿山头首领,其余兵卒由偃月营伏击。 不出一个时辰,此仗顺利拿下,仇红在军中威望更盛,阳城首领请她留下赐教练兵,仇红出于此仗情谊,不好推辞,便留下来替他们排练阵势。 没想到再回庆安,竟然是叁个月过后。 她自觉忘了些什么事,却又想不起,裴映山早早等她凯旋,在伯乐楼设宴,仇红盔甲还未来得及换,就被裴映山一拖二拽拉入了席。 还未尽兴饮过几回,热闹的众人突然哑然无声,仇红正听裴映山滔滔不绝,见周围人屏声收气,微微皱眉。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都看往一个方向。 裴映山和仇红一并看过去,只见她身侧站着一人,面色阴沉,目有火光。 正是逐野。 仇红登时回魂,眼前人一袭银领青袍,云卷织边覆袖,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竟已有颓山玉醉之姿。 “你......” 仇红正要说些什么,逐野的眼眸却停在裴映山攀着她腕处的手,一动不动。 “这小子,什么来头?” 裴映山察觉到来者不善,伸手要将仇红拉至身侧,却听仇红微压声线,唤那人道: “逐野。” 竟是熟人。 裴映山正要放手,忽想起前些日子,仇红坦言她拜访之地是“平康里”,又见面前此人一副妖孽皮相,登时大惊失色。 而仇红却满腹疑虑。 她看向逐野,那人从前澄澈眼眸之中,分明有了毫不掩饰的邪气。 不过叁月而已,他遭遇了什么? 一丢丢预告:肉在路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