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有万俟假扮谢兰胥,不光白沙城内的敌军没发现,燕军营里的自己人也没发现。 万俟蠡上有聪慧的哥哥,下有机灵的弟弟,鲜少获得如此重任。为了扮好谢兰胥,暴瘦了十五斤,从身形来看,跟谢兰胥完全无异。他向荔知和谢兰胥诉说此事时,一脸的骄傲。 谢兰胥自然重重谢过。 前往草原寻找十三部和谈的荔慈恩没有消息传回,荔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们二人的平安。 这几日荔知也没闲着。 前朝宝藏先转移了一部分,变现为军马提供给了圣子宫。 荔知居中调配,作为办事人,悄悄留下了一笔油水。比起全部的前朝宝藏,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光这一毛,都足以买下京都最贵的酒楼回雪楼。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去了草原的荔慈恩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是路途遥远不便还是……荔知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强行打断自己向着不好方向的猜测。 荔象升孔武有力,有他在一旁保护,再加上荔慈恩本身的聪明才智,想来遇险也会转危为安才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荔知不断安慰自己,对荔慈恩的担心还是有增无减。 一天夜里,她被雷声惊醒。 前去迁移宝藏的谢兰胥还未回来,床榻另一边始终冰冷。帐外大雨瓢泼,雨声如雷,荔知朝外看去的时候,帐篷突然变得雪白,随后惊雷响起。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想要从雷雨声解脱中来。 雷声贯穿被子,无孔不入。反而令她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荔知想要去抚摸手腕上的贝壳手链,摸空了才后知后觉发现,手链早已不在她这里。 唯一能让她镇定的东西不在了,恐惧和惊惶趁虚而入,顺着血液流往四肢百骸。 她再也忍耐不住帐篷里的寂静,宛如那一夜般的寂静。 那空无一人的左半边榻上,好像时时闪现出一个人影。她躺在那里,到最后血流而尽都没有闭上双眼。涣散的瞳孔里依然滞留着生前的恐惧和悲伤。 每次一想到她临终前的遭遇,荔知就心痛难忍。 宁愿血流而死,都耻于求助于他人帮助……阿姊死前最后那段时间,该有多绝望啊 又一声惊雷打响,荔知再也忍受不住,胡乱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帐篷。 守在大帐外的两名小兵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追了上来。 “雨这么大,小姐要去哪里还是回帐篷吧!” 荔知充耳不闻,两个小兵也不敢上前拉扯,只能面面相觑。 她没有想过自己能去哪里。 站在大雨中被一遍遍冲刷,反而令她觉得窒息的心情稍缓。大雨藏匿了她的存在,隐藏了她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事实。 世界多么喧嚣。 雨声,雷声,她的存在渺小到不值一提。 忽然之间,龙眼的嘶鸣声打破了混沌的雨夜。 头戴斗笠的谢兰胥雨夜归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荔知面前。 他皱眉看了一眼神情凄惶的荔知,皱起眉来,取下斗笠戴在她头上,然后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向帐篷。 谢兰胥颀长瘦削,身上的肌肉却像豹子一般精壮,抱起荔知,轻而易举。 冷雨,寒风,如绵软的银针,从天而降。 荔知靠在谢兰胥温暖的胸口,不知不觉镇定了下来。 谢兰胥迈进大帐,帐门落下后,隔绝了帐外的暴雨,就连雷鸣似乎也小了不少。 他将荔知放在榻上,吩咐帐外的小兵烧一桶水来。 “这是怎么了”谢兰胥说,“以前从未听你说过怕打雷。” 荔知嘴唇苍白,被冷雨打湿的衣裳紧紧贴在她身上,带来一丝丝寒意。 “……你现在知道了。” 谢兰胥拿来一张干的手巾,走到荔知身边坐下,仔细地擦拭她脸庞上的雨水。 “和你阿姊有关,对么” “每次雷雨夜,我总会想起她。”荔知说,“一想到我至今还未给她报仇,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我就痛恨自己的无能……” 谢兰胥揽住她的肩膀,丝毫不在乎她身上的雨水会不会浸染到自己身上。 “我们二人合力,世上再无难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