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修城墙堡垒,只是建一处居所。 靖嘉长公主一案后,太子楚承渊行事愈发小心,却还是被承平帝找了个御前失仪的理由,先是被废,后来又被圈禁,最后迁到连崖囚着。 连崖堡地方偏远,原本最大的官是个小小百户,废太子来后就住在百户家,和仆婢十几口人缩进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奉旨押送他的御马监掌印太监万平看着可怜,实在不忍,找人建了间看的过去的屋子。 “殿下,您看还需要什么,奴婢派人准备着。”万平跟在楚承渊半步后面,迎一行人进了新居。 万平是从皇后宫里出来走到御前的,楚承渊又是从小养在皇后膝下,这会儿天高皇帝远,便想让这位旧主少吃苦头。 “已经很好了。”楚承渊笑了笑,顺着那墙边的几点梅花望向嶙峋枯枝。 说是如此,这院子却到底简陋,边关苦寒,花园水榭自是没有,院中只种了几颗常青的树,墙边立了几朵红梅。 万平摇头:“殿下说笑。” “还有一事。” 楚承渊顿了顿,转头行了个礼,万平忙侧过身不敢受,二人彼此客气推拒了几个来回后,楚承渊才说了下句。 “我听闻祁老师的家人也流放至此,若还有人活着,万掌印,请您带着他们吧。” 祁蕴之谋反是为扶楚承渊上位,若想救祁家余孽,他便不能自己带着那些姓祁的,否则上位者必要疑其用心。 但那些人已受了刑,由宦官带回宫中便是寻常之事,虽也是为奴,却不必再受边关疾苦,又蒙简在帝心的御马监掌印太监照看,也是天大的造化。 万平没多犹豫,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说还有旁的事,道了别便离开宅邸。 楚承渊安顿好家小,拿本书歪在塌上,没得一阵烦闷。 其实他不是很愿意提起祁徽之,尽管他一直很敬重这个人,两人做师徒时相处得宜,他也愿意顾念往昔情分,在有余力时帮帮祁徽之的家人。 但是……怎么说呢,他也是在无数次退让,怨恨这些人不顾自己的意愿也要谋反,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牵连无数之后,才渐渐明白祁徽之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期待由自己一手交出来的太子登上大位,然后得到一段真正的君臣相得的时光,改革、中兴,最后留名青史。 祁徽之比谁都希望楚承渊登基为帝,但与此同时,于这位前太子太师而言,倘若太子当不上皇帝,那便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不在乎失败后他们会有多么惨烈下场,无所谓自己和亲族,更无所谓太子本人,他只在乎若不举事,太子便当不得皇帝了。 楚承渊正想着事,贴身伺候的小厮踏着脚步声行至跟前,轻声唤他。 “殿下,万掌印手底下的寺人带了个人过来,说是您要找的人,这会儿要见见他么?还是直接送到万掌印那里去?” 楚承渊从踏上坐起来:“他?就一个人么?” “是。说是其他的都死了,只剩一个叫祁遇的。” 楚承渊沉默片刻,又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倒的确是听说过他。 此人虽远在小小县城,但如此年轻的举子,又是朝中大员的族侄,祁遇曾遥遥地入过许多人的耳。 可惜啊…… “传他进来吧。” 关外的七月,天气终于温和了些,祁遇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麻褂子走进来,屈膝跪地,身子和头深深地往下伏。 “奴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十五岁的少年人正是抽条长高的时候,本就瘦瘦长长的一条,在累经风霜之后更成了嶙峋的枝。 楚承渊本想以同是沦落人的身份劝劝他,让他去到宫里安心做个奴婢,毕竟人成了什么样就得什么样的活着,接受命运,说不准还能活出个滋味来。 可见他像是早就妥协,做着一副标准的奴隶姿态,浑身上下一点不甘心都没有的样子,楚承渊又觉得烦闷。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一朝太子被流放圈禁,只差个贬为庶人了,前途大好的少年郎更是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只让祁遇今后就跟着万平,又唤了人来带他收拾一下,也懒得听奴仆感恩戴德的那一套话,直接叫人下去了。 祁遇被府里的婢女带去洗漱,大半年没正经沐浴过,身上实在不好看,他有些尴尬地多要了盆水,才终于把自己打理干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