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禾方才的昏迷更多是看着吓人,夹竹桃虽是剧毒,可凡是药材,都不能脱离用量去衡量。曹太医用的那半钱花叶本不算什么,若真的难产亦可做催产用,这也是他敢用此药暗害周书禾的原因,只是当时正逢产程初期,才有了格外激烈的效果。 虽然祁遇及时制止,又让稳婆施针优先保住母体的性命,可这毕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也正是被痛楚耗尽了体力,她才受不住晕死过去。 而现下,周书禾口里含着千年参片,一碗补充体力的补药下肚后,她的状态很快恢复了过来,只是羊水已破,腹中幼子危在旦夕。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她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 祁遇没有阻止她。 他只是沉默地守在床边,紧紧握住周书禾的手,像一颗扎根千年的古树,挪开便只有一死。 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赵娘心下一惊,快速地瞥了一眼。 还好,是揽芳阁的大宫女寄月姑娘。 她收回视线,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接生上,可是再一次的,她余光看见那个阉人和妃嫔紧紧相扣的手。 她打了个冷颤。 秘密知道的越多,能活着的日子就越少,今日她看到了宫中的斗争倾轧和秽乱私情,那么很有可能,她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她没有办法,全家老小都被人捏在手中,如若今日元美人母子平安,死的就只有这一殿的人,若不然……也不知有多少个家庭会血流成河。 赵娘后悔自己当初的贪婪,有命赚那袋金银,却没有福气享用了。 * 进屋后,寄月先是找吴轩细细问了周书禾的情况,确定她无碍,犹不解气,转头给了昏迷的曹太医俩大耳瓜子,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祁遇旁边。 她其实有点怕他。 她见过祁遇杀人,被杀的是周书禾腹中幼子的亲生父亲,那好歹也是楚氏皇朝的王子皇孙,却像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那日寄月领了周书禾的差事,帮她找祁遇拿酸梅糖,正好看到那人刚断气,被剜去的耳鼻还在缓缓流着血,空荡荡的眼眶中亦早不见了眼珠。 夜黑风高,祁遇正站在一边温声夸奖手下办事利落,提醒他们划烂尸体皮肉后,别忘了把它丢进粪池里。 他说那样腐得快,也能掩盖住臭味,即便被人发现也辨不出身份,左右宫里每日都要死人,这便是最最周全的活计了。 她一边怕得发抖,一边却忍不住在想,她居然还会有害怕祁遇的那一天。 湖祥县几万口人,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问他怕不怕祁四公子,定是要把人问得摸不着头脑的。 祁四公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那样清清朗朗的一位少年郎,懂孝悌、知礼节,上到知县周恪、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为湖祥县有这么个才子而骄傲,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又为什么要去害怕? 他是邻里乡亲挂在口边的温文公子,有着郎君们又赞叹又艳羡的天赋才学,谁都能想象再过几年,等他再长大一点——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但祁遇已经是自家姑爷了。 每每听到旁人议论,寄月就忍不住抬起下巴,睥着眼睛拿鼻孔看人。 这边的嫂嫂那边的妹妹,别想啦,那可是我家姑娘的人。 寄月比周书禾大两岁,情窦初开得也比她早,可她对情的理解不是哪位翩翩少年浊世公子,而是祁四公子很喜欢我家姑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