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利落地从里打开了。 莫嘉禾穿着病号服,几天前还觉得丰腴的身躯一夜之间像一块被抽干了水的海绵,变得单薄瘦弱。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明亮得不讲道理,将不算大的空间照得仿佛一张过曝胶片,阴影只在莫嘉禾的脸上。 盥洗池中,那件婚纱皱成不像话的一团,飘在幽暗的半池水面上,正在燃烧。 孟杳站在门界之外,看着这明亮而狭小空间里呆呆站里的莫嘉禾,好像看见了另一个她被卷成一团,被弃置,被烧毁。 她感到一阵窒息,未及思考,伸手拽她出来。 那件婚纱烧到一半,遇了水,又渐渐熄灭,已经惨不忍睹。 孟杳说:“我帮你扔掉它。” 莫嘉禾笑了,笑起来嘴唇愈发苍白,“谢谢你,孟老师。” 孟杳忍住眼泪,扶着她躺会床上,“你要休息。” 她扭头走回卫生间,忍着胃里一阵莫名而难耐的呕吐欲,将那一塌糊涂的婚纱捞起来塞进黑色垃圾袋里,结结实实地绑好,丢进角落垃圾桶里。又把垃圾桶的袋子也兜起来,扎紧,快步走出病房,扔到了消防楼梯口的大垃圾桶里。 进病房前,她深呼吸了几次。再走进去,见莫嘉禾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再无过激举动。 “这几天我在这里陪你吧。”她上前掖好她的被子。 莫嘉禾看着她,没有力气笑,“别开玩笑,剧组那边很忙的。林导那天早上还跟我说,再有一个月就杀青了。” 孟杳听她提到林拓,心里居然有一阵害怕。她还不知道林拓的故事吧,她以为那袋面包只是邵则恼羞成怒倒打一耙吧。如果她知道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会做她最喜欢的咖啡和面包,第一部 作品是她的名字,甚至在不知是她的情况下再次选中她,孤注一掷也要将她写的故事拍成电影,她要如何自处?林拓如果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又要如何自处? 他总是一副懒于启齿、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会小心而郑重地告诉她,他选中那篇小说的时候,并不知道“嘉禾”就是当年明德学校里的莫嘉禾。他只是觉得她写得很好。 孟杳很难过,却在这种无能为力的心碎中,恍然明白了江何。 她不自觉看向江何。他一直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甚至不看她们,似乎无意关心。可孟杳知道,是因为他在这里,她才能进到莫嘉禾的病房,她们俩才能这样讲话,而不必受邵则的打扰。 “那我晚上来,早上走,不耽误片场的事。”孟杳说。 “真的不用,这里的医护都很好,我没事的。你来来回回,太麻烦了。”莫嘉禾仍旧拒绝。 “不麻烦,江何接送我。”孟杳发现自己已经理所当然地承江何的情,作为女朋友那样。“而且他在这间医院有贵宾室,我能休息好的。” 江何沉稳地点头,“是,莫小姐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里,莫嘉禾知道自己不必再坚持。她看向江何,由衷道:“江先生,谢谢。”一贯的闺秀风范,礼貌十足,紧接着却话锋一转,“但我还是想多嘴一句,如果邵则想跟你有生意上的往来,请你三思。他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她说着扯嘴笑了一下,“没什么分量的提醒,当我脸皮厚,勉强还江先生人情吧。” 江何也笑,颔首道:“谢谢,很有分量。莫小姐好好休息,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一起打麻将。” 莫嘉禾终于笑开,“是,下次我肯定就学会打麻将了。” * 孟杳在医院照顾了莫嘉禾半个月,往返于片场和医院两地。因为片场开工收工时间不定,所以江何名为接送,却很难只做个按时点卯的跑腿司机。后来他干脆不折腾了,也不打扰孟杳工作,送她到片场后就在车上或附近找个咖啡馆做自己的事;回医院后也干脆在休息室住下。 反正他那休息室是个行政套房,当初院方很没有必要地考虑到了他们一家四口同时住进医院了的状况。 这回歪打正着,他跟孟杳一人一间。 他领孟杳进房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孟杳借住他家那几天,两人楼上楼下仅仅住了一晚都怕尴尬怕暧昧;现在成了男女朋友了,尴尬和暧昧仍然存在,却好像“合法”了一般放肆蔓延。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撞上,都笑了。江何便知道,她也想到那几天。 孟杳轻声问:“你当时往孤山岛躲什么呢?” 江何垂眸笑,没有说话。 孟杳累极了,本是坐在床沿,不自觉地就往枕头上倒,嘴里还嘀咕,“下回再跟你算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