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 冷风夹在些许阴湿自窗缝里灌了进来,容语穿得单薄,她独自站在小殿角落,眼神时不时往外瞥。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既没有命案的消息,也不见公布放榜名录,殿内嘈乱,众人终究有些坐不住,时不时设法去打听消息。 少顷,前面穿堂传来铿锵的脚步声,不消片刻有小内使先一步越过门槛,语调起伏喊道, “陛下遣了名御史来裕德堂查案!” 小殿顿时一片嗡然,众人迅速起身,一面引颈往外张望,想瞧是谁来了,一面凝神退至两侧,小声低语, “不是说刺客是名宫女么,怎么查到咱们这来了?” “咱们今日恰巧在武英殿,例行审问也是常理...” 容语借着灯色越窗望去,只见十几名羽林卫举着火把,训练有素地拥着三名官员沿月台行来。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圆领绯袍,绣云雁补子的四品官,他长身玉立,眉目沉敛,提袍跨上月台时,微朝小殿扫来一眼,目间的灼色仿佛一抹璀璨浮华,划过幽黯天际。 “怎么是他?” 容语听见身旁一学长微叹。 她心生疑惑,正要问是何人,却见一人抢先回道, “怎么不能是他?今日三法司的堂官皆在武英殿,断不能查案,这位前不久刚从江南巡案回来,将积压数年的漕运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叙功将他从六品巡按,破格提拔为正四品佥都御史,今日这位谢大人想必不在宫宴,没有嫌疑,此外,他出身名门谢氏,又是前首辅谢阁老嫡次子,身份镇得住武英殿那帮大员,舍他其谁?” 原来是他。 容语想起前年初入京城,她在坊间追寻师妹下落,无意中闯入红鹤楼,当时受人阻拦,迫不得已破了一处灯阵,后又与一人隔帘斗诗,离去前才晓得,那摆灯阵设诗谜的是谢家二少爷谢堰。 不想今日在此处遇见他。 火把的光芒逼近。 谢堰带着人跨入殿内,事关重大,众人也不敢含糊,匆匆行过礼,便退到一边。 谢堰负手立在殿前,神色肃整,“诸位,礼部侍郎韩大人在武英殿耳房被人杀害,羽林卫盘查人等,发现一名宫女形迹可疑,那宫女趁乱要挟一名官员,朝西北角方向遁走,待侍卫跟去,只见那官员被敲晕丢在金水河草丛里,而女刺客不见踪影。” “刺客既是在裕德堂附近失踪,那诸位均有嫌疑,眼下,挨个挨个听从本官询问,若有撒谎者,格杀勿论!” 诸位小内使神情戚然,齐声应喏。 事发在申时五刻至酉时二刻之间。 每名小内使均需交待这段时间的行踪,并提供人证。 容语闻言暗道不妙。 她本被小内使孤立,眼下放榜在即,众人恨不得将她一脚踩下,谁会为她作证? 果不其然,一轮拷问下来,只剩下她辍在最后。 谢堰坐于案后,慢条斯理握着茶杯,目光如霜似雪,注视着她, “堂下何人,申时五刻至酉时二刻间尚在何处,可有人证?” 花影在窗外摇晃,廊庑下的灯芒沁着梅香照入,在容语身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一袭暗色圆袍,似遗世的瘦竹,孑然而立。 她声音郎朗,从容回禀,“回大人,在下名唤容语,乃钟鼓司典簿,今日宴饮,领着舞女与鼓乐入殿给诸位大人助兴,三曲过后,也就是申时初,在下便领着众人离殿,将其送回钟鼓司,待安置妥当,方奉命来裕德堂等候发榜...” “申时五刻至酉时二刻间,在下应当是从钟鼓司返回裕德堂的路上...” 说到此处,她语气尚有迟疑,正待详说,却见谢堰眯了眯眼,先一步截住话头, “一路可有人随行?” 容语摇了摇头,心中微叹, 片刻,耳畔传来他浩渺的冷声, “谁能证明你的行踪?” 容语盯着脚尖,陷入了沉思。 证人是有的,只是这位证人,还不如没有。 半个月前,她曾不小心掐死了端王府小王爷的雪猫,这位小王爷声名狼藉,嚣张跋扈,屡屡放话,要杀她替爱猫雪恨,恰才来武英殿路上,不巧撞见他,被他为难半晌。 倘若此刻将他搬出来,回头谢堰遣人核实,以那位小王爷的秉性,定会攀咬她,让她脱不开身。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前方月台疾步走来一行人。 当先的男子,锦衣玉袍,面庞俊秀,不是那小王爷又是谁? 容语绝望地闭上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