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都惯常都喊他折春。 他便道:“衣裳弄干了、也换过了,本想送他回院儿的,只是他嫌我。” 侯夫人嗔他一眼,却缓声道:“今日做得很好,你可算待折春好些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跟沈鸢闹惯了,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在为沈鸢报仇。 倒咳嗽了一声,道:“母亲,大伯父找父亲谋的差事,有着落么?” 侯夫人怔了片刻,摇头叹道:“还没有,你父亲找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合适。你大伯父性子颇有些浮躁,不肯外放出去,可留在京里头,一个牌匾砸死十个,九个是官儿,到时候连累了我们事小,若连累宫里头皇后娘娘……” 后头的话,便没往下说了,卫瓒心里却有数。 靖安侯府是皇后外戚,他这位小侯爷论理还是皇帝正了八经的侄儿。 倒是大房那一家,与皇后侯爷皆非一母所生,力气使不到一起,好些事儿都是牟足了劲儿捞好处,有了麻烦却半点不想沾边。 只是这些话,做母亲的却不好跟儿子直说。 卫瓒动了动指尖,心里想了许多,嘴上说:“那便让父亲拖着就是了,着急的总不是咱们家。” 他这话说得精明,倒让侯夫人多瞧了他几眼,道:“你怎么还管起这些事了,真是让棍子给打乖了?。” 他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年少时总瞧不见眼前这些人与事,总想着报国立功,想着做英雄豪杰。 只是这回,他已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的了。 他只想把记忆里这些人,一个一个留下来。 侯夫人忙忙碌碌安排人去瞧沈鸢,又吩咐丫头说:“小厨房正煨着参汤,你再热些点心、炖一碗鱼片粥,给折春送去,瞧瞧他病了没有。”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正好趁着没入夜,请大夫来瞧瞧,省得夜半三更,连煎药都要摸着黑,还要平白多受些苦。” 他撑着下巴慢悠悠地听,等到那侍女拎着食盒准备走的时候,却笑了笑,伸手道:“给我吧。” 这院儿里的人皆听过他与沈鸢不睦,侍女慎而又慎地瞧了他一眼:“二爷,咱们几个们去就是了……” “给他吧,”侯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笑了一声,“他难得替他沈哥哥挣了脸面,急着去邀功呢。” 沈哥哥。 卫瓒心想,他算是知道他这说话让人发麻的本事是从哪儿来的了。 第5章 两辈子加一起,卫瓒倒还是头一回来沈鸢的松风院。 年少时交恶。 他心高气傲,厌烦沈鸢蝇营狗苟、四处钻营,甚至不愿沾他院里的泥。 那时的厌烦是真,傲慢也是真。 沈鸢也在高中状元前、便早早就搬了出去,待到两人历经磨难、稍释前嫌时,沈鸢做了沈大人,有了自己的府邸,而这偌大的靖安侯府,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下沈鸢正在案前修复那些浸了水的纸页,他便带了汤汤水水进去。 一样样铺开,参汤、粥水、几样精致微甜的糕点,一纸包糖霜果脯,都是侯夫人小厨房里头出来的。 小病秧子兴许是想谢他的,但又说不出口,最后出口的话越发阴阳怪气:“沈鸢这点汤汤水水的,也不知有多金贵,竟惊动了小侯爷的大驾。” 他便笑着说:“确实珍贵,你拿的那碗便是一碗蛇肉羹。” 这小病秧子最怕蛇,吓了一跳,手也顿时僵住。 抬眸细细去打量他的神色,半晌,抿唇嘀咕了一声:“幼稚。” 忽而觉得不对,拧起眉说:“你打哪知道我怕蛇的?” 卫瓒说:“忘了,兴许是听人说的,你若怕了就别吃。” 说着便凑近了沈鸢,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慢悠悠道:“你是没瞧见,这一锅炖了两条七环五花大蛇,红的红、黑的黑。在锅里边熬边扭,都打成络子了,好不漂亮。” 饶是知道他是唬人的,也禁不住这般绘声绘色吓唬。 直说的小病秧子脸色发青,瞳孔发震。 险些将那勺子扔了去。 他直起身来,神定气闲,说:“你也别怕,横竖都熬成粥了,也不能再咬你一口。” 沈鸢却脸青了半晌,又说:“端过来吧。” 垂眸竟透出一丝委屈来。 只要是侯夫人送的,小病秧子怎么也舍不得扔。 粥米在灯火下晶莹如玉,掺了好些肉糜,沈鸢拿勺子拨了又拨,挣扎用舌尖儿舔了舔,尝了一口,吃出是鲜甜的鱼肉来。 伸出一点舌尖儿、像小猫似的。 卫瓒不知怎的,心尖儿猛的一跳,像是叫什么勾了一下。 说不出是不是解气。 灯火下,沈鸢愁云惨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如释重负,小舒一口气。 再抬头瞪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