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梁侍卫进来禀报:“如今金雀卫押着的人,身份已查清了。” 卫瓒便是一顿。 他协查此事,梁侍卫也没必要避着他,只当他的面说:“此人不是辛人,是祁人,是昔日安王为质时,带出去的马仆之一,名唤叶悯,去了辛之后,被充作辛人奴仆,叶写作了夜。” “安王前往辛时,带了数十人,回来时,只带回数人,此人并不在其中。” 话毕。 这雕梁画栋的宫室便冷了几分。 埋首在奏折里头的嘉佑帝神色一顿。 许久之后,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闭了闭眼睛,慢慢说:“此事先密查下去……暂不可泄与旁人。” 卫瓒与梁统领皆应了声“是”。 天色近黄昏。 沈鸢半卧在榻上,静静读几页纸。 是他从国子学博士那边儿借抄来的,是许久之前的文书。 那时安王尚且是少年,国难时便自写了一封罪己书,交予先帝。 大意是自己身为嫡长子,数载不知百姓苦楚,只知舞文弄墨、卖弄道理,以致边关失守,百姓流离。 二弟虽年轻,不甚圆滑,却能行实政,能知民生,愿兴武振国,以复安宁。 话里话外,已是愿意将这继承人的位置让与嘉佑帝的意思。 毕竟当时去辛做质子,能不能回得来,谁也说不清,先帝的状态也算不得好。 这文书算不得秘密,沈鸢一字一字读过了,实有几分年少意气。 食民之禄,为民赴死,再有何辞。 当年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归国以后愿韬光养晦、一心求道,显然也是有意退让,这姿态身份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嘉佑帝自然不愿对自己这样一个兄长疑心。 只怕卫瓒今日的事不能成了。 这书页边儿上又有一封信,他瞧了片刻,忽听外头有人进来,便不疾不徐夹进书页里头。 待将书合上,那小侯爷正好打门外进来。 这人平日里头皆是常服,这回想是刚从宫里头禀事回来,连衣裳都没换,一身绣服金冠,蹀躞鱼袋,越发将人衬得光鲜亮丽,晃得人眼睛生疼。 只见卫瓒自顾自坐进他内间来,灌了半壶凉茶下去。又将外裳一脱,才松了口气,只道:“可是闷死我了。” 又抻着头问知雪:“今儿吃什么,有青虾卷么?” 知雪自打上回沈家的事儿往后,跟卫瓒很是热络,高高兴兴就应了一声:“有。” 卫瓒又问:“蜜酿红丝粉呢?” 知雪笑吟吟说:“我叫小厨房现给您做。” 沈鸢正在桌边坐着,见这人回了自己屋似的,就忍不住来气。 其实卫瓒跟人熟络了,都是几分随性,偏偏他就想得多。 一时想,这是吃定了他了么? 一时又想,知雪分明是他的侍女,松风院是他的地盘,怎的好像卫瓒一进来,就易了主似的。 沈鸢便冷声说:“小侯爷在宫里头没吃上一口饭是怎的,非要来我这儿讨着吃。” 卫瓒便笑说:“宫里头倒是留饭了,只是我提着口气,等着梁侍卫进来报事,吃两口就搁下筷子了。” 沈鸢一听正事,才将气性暂且捺下。 他们这些天,不着痕迹引着梁侍卫往安王身上查。尤其是出边关的文牒,还保留着当年安王带出去的随从的特征。 按理本不该查到这上头去,却是沈鸢去教阵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提了一句,梁侍卫才去核对。 这一核对,自然就核对出马脚来了。 卫瓒今日进宫便是为了这一事。 沈鸢闻言,便问:“圣上怎样反应?” 卫瓒便摇了摇头,淡笑一声:“埋了一颗种子,你说得对,是圣上自己不想怀疑安王。” 沈鸢指尖摩挲着书页,却缓缓说:“人之常情。” 卫瓒便懒洋洋叹气,说:“罢了罢了,这些事儿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的,且得等待时机。” “你忙着秋闱便是,余下的用不着操心。” 沈鸢没理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