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恩情,也已经够了。沈鸢为靖安侯府填进去的已太多了。 后头的路,他自己走就是了。 可开了口,又不敢说,怕这样一说,沈鸢与他之间的联系,便彻底断了。 只是问他:“你过得好么?” 沈鸢顿了顿,眉宇间几分骄色,说:“好得很。” 他便信了,没见着沈鸢目光下淡淡的隐忧。 走了好长一段路出去,他见沈鸢说:“就送到这儿罢,我后头还有事。” ——他们之间往来,也不宜太频繁。 他说了声好。 走出好长一段路,听见沈鸢远远喊了他一声:“卫瓒。” 他扭过头去,却恰好有宫人路过。 沈鸢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无事。” 可后来回了边疆,再想那一声,却总叫他心悸。 总是无端端想,沈鸢独自在京城,身侧已无人了。 …… 那时他没想到的是,安王対沈鸢的厌倦如此之快,他迅速地抛弃了沈鸢,甚至从欣赏转变为了一种厌恶。 起初卫瓒以为是安王发现了沈鸢与他的联系。 几次三番派人去查,却发觉并非如此。 安王并不是怀疑沈鸢复仇、也并不是怀疑沈鸢另有居心,而是似乎单纯地憎恶沈鸢。 无人知道,沈折春为何一夜被厌弃。 卫瓒无诏令不能反京,便只能通过书信和探子去搜集沈鸢的消息,却是一日比一日心惊。 沈鸢受了三次贬黜,几度申饬,言辞之重堪称侮辱,安王却偏偏就是不肯将沈鸢调出京城。 一夜之间,沈鸢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会被挑出刺儿来。 比透明人还要糟糕。 沈鸢昔日越是风光,如今便越是可笑。 他捏着信纸问探子:“无人替他说话?” 探子低头道:“沈大人根基太浅,当初又是破格拔擢……在朝中还来不及扎根。” “况且,那些能做出实绩的位置,沈大人一个也没坐过。每有提案,也都令他人接手……如今只有军事上的后勤,是沈大人求了许久,才能亲手督办的。” 可这事儿上的功劳,眼下只有他们这些在外行军打仗的人看得见,只有穿盔甲、吃粮草的人看得见。 甚至朝中多少人,连带着之前的李文婴,都是从军备上头捞油水的。 如今哪有人会为沈鸢出头。 卫瓒闭上眼睛。 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鸢的处境实在太差了,他是嘉佑帝最后一科的状元,在当年就被侯府牵连,以至于同年榜之间毫无来往,自然就在朝中没有派系。 至于亲友…… 沈鸢无父无母,沈家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与卫瓒対立的那一刻,又把対靖安侯府尚有余情的人推到了対立面。 如今安王怎样捧起他,怎样摔下他,都毫无顾忌。 ——这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安王就知道,怎么能将沈鸢拿捏在手中。 摆弄得团团转,再摔得粉身碎骨。 他沉默了片刻,便要起身去写折子,道:“我去将他要来。” 探子却说:“沈大人叮嘱过……让您不可去调他。” “而且,也调不来。” 那小病秧子的原话是。 “我想了好些法子,都不能成,可见他是不打算放我了。” “你让卫瓒不要白费心思,没得将他也牵连进来,他计划了这好些年,若是在我这事儿上漏了迹,便太冤了。” “是我自己蠢得透顶,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 他听这话时便知道不好了。 写了几封信去,沈鸢都没有回。 再后来听说,沈鸢当众受了廷杖。 只因有人弹劾他媚上欺下,沈鸢并不肯认,当众与人対质。 安王便道:“若真如此,为何无人为你说话。” 又几分和蔼道,何况沈卿,真不曾媚上? 这话一出,众人皆哗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