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盯着他进来,薄嗔佯笑地,“是,就是男男女女小孩子家玩闹。可那箫娘,既不是他席家的丫头,又不是他席家的表亲,往干系上算,是他的继母!” “什么继母,危言耸听。”露浓起身让开,老侯爷捋着胡须坐下来,“不过就是个买回来的女人,礼未成,名分未定,算哪门子的继母?你只拿她当个丫头看待就是了,谁家未成婚的相公房里没几个丫头?” 说得老太太无话反驳了,怨睐一眼,“你倒看好他?” “嗳,叫你说着了!”老侯爷复笑,“方才在外头,我与他说了好些话,现如今,像他如此博学有见识又不卖弄的年轻人可是难见。从前在京时,那些个王孙子弟,要不是目中无人,就是跟耍猴似的,有点本事就恨不得在你面前耍完!我瞧他这么个寒酸的小官,在我与林戴文跟前,还这般气度坦然,言辞有礼,又不逢迎拍马。这样的人才,绝不会只拘在县衙内,迟早平步青云。” 老太太叫个“耍猴”逗乐了,笑了两声,忙住了,朝露浓递递下巴,“你说了不算,且听孙女的,她说好才好。” 二人双双落眼露浓,将她瞧得羞答答垂下脸去。席泠与箫娘的那点含混的干系,就不是怎样打紧了,就算他们有说不清的干系,那又如何呢?箫娘做不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室,只有她可以。 她默了一会,红脸跑到老太太身边偎着,“我听祖父祖母的。” 一点点烦难困苦顷刻烟消,老侯爷张罗着往北京去信告诉,单一边地,就一头定下个孙女婿。 这“孙女婿”还浑然不觉,只当将话说得如此了,虞家就是有什么念头也都能消了,毕竟他席泠,又不是什么皇子王孙,不过是个没家底的小小县丞。 如此一想,就在马车内笑了笑。这厢将林戴文送回乌衣巷,独步归家。 秦淮河满落斜阳,晨起下的雨,这时节路上已干透。那走了千百回的桥上游人繁往,席泠穿插其中,像一滴墨浸入余晖满波的河里,翩然地洇开千丝万缕,顷刻不见。 院门内箫娘正与晴芳说话,两个人凑着脑袋嘀嘀咕咕地,偶然嗤笑两声,显然是在议论谁家长短。席泠在门前咳嗽两声,晴芳惊觉,起身辞出去。 箫娘趁人没了影,适才两步跑到跟前,脸被半日的烟雨润的白蒙蒙的,格外娇嫩,“你吃过饭没有?” “没有,饿了。”席泠抚抚她的腮,把眉轻拧,做除副难受模样,又是笑着的,“吃什么呢?” 箫娘拉着他,要他帮着端饭,溜溜端过去一样蒸肉、一样熏肉、一样新下的糟鲜藕,就在院里吃。太阳将落未落,光线发黄,落在箫娘半张脸上,晃着她的眼有些睁不开。席泠往一头让一让,拉她挨过来。 吃罢饭,箫娘就混在正屋卧房里,直至掌灯。席泠在炕桌上写他的文章,写完就欹在窗畔,将树梢的月望一眼,回头朝箫娘轻笑,“你不如就搬到这屋里来,同我一道睡好了。” 箫娘正剪灯花,就着那把剪子抻过去,在他眼前虚晃着咔嚓一剪,咬牙切齿地,“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才不过来同你睡一个屋。” “又装样子。”席泠一把擒住她的腕子,把剪子夺下来搁在炕桌,掣她溜着墙根到怀里来,“你难道没同我睡过么?” 问得箫娘脸红了,忙捂他的嘴,“不许说!” “做过的事情,还怕人说?”席泠把眼在她嘴上游移,拽下她的手,凑去亲了一下。 这一段南京雨水频发,秦淮河闸口失修,不是淹了这一段就是没了那一段,他有些忙起来,一连多日早出晚归。箫娘正有些想念,此刻挨近,更有些心.猿.意.马,又不好明讲。 只婉媚地扇他一眼,“几时的事情,我怎的不记得?” “几时?我想想,”他果然攒眉仰头,做出副思索的模样,“像是六日前,夜里雷雨,有人喊了一声。我寻过去,她拉着我不叫我走,说怕打雷,我只好守在床前,原本是规规矩矩的,忽然一道电光……” 箫娘记起来,那道电光闪得真真是及时,“嗤啦啦”一声斜斜地由窗角霹雳闪过。她侯了半日,席泠就坐在床沿上握着她薄衾里的手,不讲话,只借着一点点月光看她。 她就趁着这道电光,噌地扑在他怀里。席泠抬臂揽她单薄的背,在她脑后沉沉地笑了声,“我还在想,你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小小的心计被拆穿,跌了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