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不是咱们这儿。”那郎中却不动弹,大喘气道:“是宿迁河段决堤了。” “哦?”潘季驯停下动作,坐在床沿,直起腰来,奇怪问道:“怎么没见狼烟呢?” “不知道。”那郎中也是刚刚接到消息,便过来禀报。“只听说非但淹了宿迁、泗洪等县,还将八百多艘漕船冲翻了。十万石漕粮损失殆尽不说,还淹死了好多漕丁。” “漕船?”潘季驯惊呆了,他远在六百里外,又是个闲散人员,还不知道赵总督的神操作呢。“漕船不都在淮安吗?连府城也淹了?” “那倒没有,是因为漕督衙门急于恢复漕运,将漕船驶到宿迁时,正遭遇黄河决堤。”郎中将看到的通报讲给潘季驯道:“结果就酿成了这场大祸!”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潘季驯长长一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凶猛的河水从高高的河堤冲下,还不像瀑布一样冲入低处的运河?别说平底的漕船了,就是尖底福船也扛不住啊! ~~ 辛辛苦苦忙一场,最后还没挡住黄河决堤,河道官员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但他们对潘季驯的态度却发生了根本转变,处处请示汇报,毕恭毕敬,再也不把他当成闲散人员了。 一来,潘季驯已经用实际行动,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抗洪如守城,翁大立丢了他的城池,而且是第二次。更可笑的是,他明明可以点烽火,让上游泄洪来保住自己的河段,却连这么简单的决定都做不好,就算朝中有人保他,他也没脸再继续干下去了。 而接替翁大立的人选,八成就是潘季驯了。 但潘季驯根本没有即将解决位子的喜悦,他迫不及待想搞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翁大立失了智? 眼见堤上无事,他便把指挥权移交那名郎中,自己策马去下游查看究竟。反正他是编外人员,也没有擅离职守一说。 第二天到了徐州,一问朱部堂也南下宿迁视察灾情去了。 他便继续打马前行,三天后,到了宿迁。 顾不上进城落脚,潘季驯便直接上了大堤。 站在不断崩溃的堤坝上,他看着近百丈宽的东岸决口,滚滚的黄河水还在不断倾泻,将眼前目光所见之处,全都变成了黄泥汤。 可以想象当时的洪水是来的多么激烈。 他接过儿子递上的望远镜,向十里外方向眺望。 眼前黄蒙蒙一片,哪里还有什么运河?只能看到一个个黑点,每一个都是倾覆的漕船…… “这下赵孔昭,终于不用再抱幻想了。”潘季驯嘲讽的一笑。 连续两次决口下来,运河的河道怕是都要找不到了。几年内,都彻底别指望漕运了。 他还有句话没说,只心里默默嘀咕,莫非姓赵的小子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怎么想干什么都有老天帮忙? 这时,朱衡的亲兵过来请他,原来朱部堂也在附近。 潘季驯便跟着去见朱衡,也看到了如丧考妣的翁大立。 一见面,他就忍不住大声问道:“翁儒参,你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不点烽火?!” 翁大立面色铁青,双目赤红,身上绯色官袍已经变成了黄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登基了。 “印川公,你当我不想啊?可赵孔昭那狗崽子拦着不让啊!”他带着哭腔答道:“这是他的地盘,他说不行,我有什么办法?!” “赵孔昭?”潘季驯一愣。 “印川,你可能还不知道。”朱衡叹了口气,罕见的温和道:“咱们这位漕运总督,让海运传闻撩拨的心急火燎,运河一来水,就迫不及待组织漕船北上……” “彼时要是重新掘开沛县的河堤,河水旁出,运河自然又要枯竭。他的两千条漕船势必胶淤河中,彻底完蛋。这责任他可承担不起啊。” 朱衡有些恨其不争的看一眼翁大立道:“于是,赵孔昭只一味逼着他抢固河堤,险情频出也不许他点燃烽火。天又黑,有一处管涌谁也没看到,结果轰的一下,就这么,唉……” 朱衡长叹一声,这次决堤,他这个工部尚书虽然没什么责任。但老朱心里还是忧国忧民的,看到局面被人为搞成这样,心里怎么能不上火? “唉……”潘季驯也陪着喟叹一声,这时候再指责翁大立没担当,已经没任何意义了。帮他甩锅漕督才是正办。 “对了,印川。”朱衡忽然想起一事似的,歉意的对他道:“那束水攻沙之法,好像真能起作用。” ps.第三更求月票!今晚没了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