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薛岩听清楚了,他忍不住心中冷笑,他是不懂戏,也不懂他们梨园行的规矩。 可往常在戏楼剧院陪着别人看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那戏台上,帷幕后头,高矮胖瘦各有各的行当,都是打小就练的,除非缺胳膊瘸腿,没听说过哪个就不能学了。 他这话,摆明了是不愿意教罢了。 只是这话,他不能和林映棠说,心中的冷冽汇聚到眼里,就这样看着她,牵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 林映棠是很能想的开的,更何况打小她就不能学,哪怕是以前想不明白,现在也早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所以不过一会,愁闷就被忘到了脑后,倒是一心一意的领着薛岩逛起来,从扒糕和卖油茶的摊子,逛到耍把戏的手艺人跟前,虽然二人是只看不掏钱,但林映棠心情却轻松起来。 等从估衣摊子路过的时候,林映棠停住了脚,伸手从那摊子上撩着的几件半旧不新的衣裳上摸过。 摊子后面挽着髻的中年女人忙翻腾出一件七八分新的来,递到她眼前,夸耀道:“这可是以前齐王府里头出来的料子做的,可好着呢。” 薛岩跟在回头拿眼一瞧,笑问道:“齐王府的野草都生了一人高了,您这料子还这么新呢?金子做的,防腐的?” 那女人脸上神色一变,随即将衣裳从林映棠手里抽回来,骂咧咧道:“爱买不买,说话也忒难听了。” 林映棠正小心翼翼的摸着那衣裳,只觉得手里一阵滑溜溜的,一点都不像是自己身上塞了烂棉花的布料,糙的都要把人皮给刮破了。 冷不防被人抽走,她心中一空,两眼盯着那被女人塞回原处的衣裳,眼里的艳羡遮也遮不住。 薛岩瞧着她喜欢,问她,“想要吗?” 林映棠不说话了,转身拉着他走出几步远,这才小声道:“我买不起。” 她不敢当着那女人的面上,否则更被瞧不起。 薛岩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应当是早就看上了,说不定也来摸过好几次了,所以那大娘才会门儿清的就找出那一件来,而她也才会连价钱都没问,便知道自己买不起。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来,他想马上就拉着她转头回去,然后将那件衣裳买下来,无论要多少价儿。 因为他知道,自己里衣口袋里那些正相互碰撞着的银元,足够买下那一件八成新的衣裳。 可是…… 薛岩将指尖狠狠的掐进自己的掌心,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拦着自己心里的这一股冲动。 身旁的姑娘却长长的叹息一声后,扭头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是一笑,这才说道:“没事,等以后我攒够了,就买得起了,反正王大娘都答应了,要给我留着呢。” “是,等以后。”薛岩沉沉的跟着她重复了一句,手背上柔嫩的触感只一下便离开了,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往下一瞧。 永宁河的水,正打天桥底下缓缓过去,不疾不徐,像一盘老旧的唱片,哼哼呀呀出了挠人的曲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