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队尾穿粉色卫衣的女生跟火燎了屁股似的往前一蹿。 她似乎压抑了许久,眼睛通红惊惶,声线打抖:“要不,要不我们先走吧,你们也听到了,他说村子现在不安生。” 这一副不同寻常的模样也被顾平生收纳眼底。 同时他也看到包括老者在内的两男一女面色一沉,朝插话的卫衣女投去冷冷的视线,尽含嫌弃蔑视。 他们不是一路的。顾平生刹那得出结论。 话都这么说了,霍天峰只好作罢。他对顾平生笑道:“那就改日再聊。” 他人脸上报以友好,顾平生也以礼貌回应,颔首点头:“好。” 别过了外来的一行人,顾平生继续往村长家中去。 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刚才观察到的细节在他脑海停留,挥之不去。 一是断肢那人残留在裤腿内侧的新鲜血迹,和完全愈合不见破皮的伤口。 二是伤口创面参差不齐,不像手术截断,更像是被利齿一口咬断。顾平生不否认大型犬可怖的咬合力,但断腿男的伤情,他持保留意见。 还有第三。 他当时停留在断腿青年身上的注视最多不过两秒,自称霍天峰的男人却快速发现了他的不解,这人要么性格警惕,要么有着极强的观察力。 如果说他对老者的感觉是不喜欢,那么对霍天峰的直觉就是不好惹。 其他人似乎以这两人为首。 从贴近的距离来看,老者带领的风韵女子和鸭舌帽男是一伙人,霍天峰带领余下的高中生、断腿男、卫衣女生,是另一伙人。 沉吟半晌,顾平生猛然回神。 奇怪? 为何他分析这些人分析得这么熟练。 顾平生立时扶额无语起来。 深究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能帮他把课上好吗? 明显不能。 全校统共两位任课老师,被迫兼职德、英、美的数学老师顾平生再度审视起自己的教学压力,深感不能再这么悠闲下去。 ——早点修完洗衣机,早点回家备课。 来到村长家,对方似乎刚溜达回来,麻布鞋在来时路上印出一串串暗红色的鞋印,与土路泥水混杂在一起,片刻便模糊了。 瞧见顾平生的身影,村长直接把门打开,也不招呼他,对直往屋里去。 顾平生在后边把门关上,跟在村长后面进屋,轻车熟路从柜子里翻出工具箱。 他折袖上挽臂弯,单手拿手机搜索洗衣机的检查修理步骤:“赵叔,你这洗衣机哪里出了问题?” 村长正给烟杆塞叶子,瞥他一眼,动作戛然而止:“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 顾平生闻言往自己手臂看去,发现半小时前还是大红色的皮带痕,现下已然逼近黑紫。 他惊了一下,即使是淤血发酵也没这么快。 之前不碰没什么感觉,现在只是轻轻一摸,刺骨的痛感就从皮肉里滚散出来,肌肉都在痉挛。 此时村长已经悄无声息走到他跟前,目不转睛盯着那伤。 顾平生看他表情有异,忙把袖子拉下:“没事赵叔,小伤,我等下回去处理。” 闻言,村长也不瞪伤了,改瞪他。 顾平生:“赵叔?”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这伤一看就是它们造成的,伤口不深,应该是意外。村长却有些躁郁,眉头拧得死紧,手持烟杆子,且愁且烦。 知道的是来教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灌迷魂汤,把村里那些早该下地狱的迷得颠三倒四,陪着装活人。 真是成何体统。 分明顾平生从踏入这地界起,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可道家村到底在这逼仄阴暗的天空下存在了太久,缺知识分子,缺人和他们讲外边的世界。 顾平生很好地充当了这样的教书生,与人为善,知趣不闹腾,人也好使唤,更没外面人的趾高气扬。 孩子们开心,大人也高兴,道家村像是就此活了。鬼使神差的,赵德荣也没将真相挑明。 这一瞒,就瞒到了山神祭祀。 所有人都得死的山神祭祀! 村长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顾平生眼睁睁看着对方撇下不离手的烟杆子,脚步踩得阵阵响,将一个青绿色罐子塞他手里:“早晚擦一次,擦两天。” 顾平生直到被撵出门时,都还是茫然的。 他只来得及对还没关的大门喊:“赵叔,你的洗衣机我还没——” “不修了!修了也没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