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罗士信!”长着一张娃娃脸,有收集敌人鼻子嗜好的年青将领微笑着,向李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大手。 “上谷李仲坚!”李旭伸手,和对方双掌相击。 “历城秦叔宝!见过李将军!”另一名大隋将领随即伸出手,与李旭双手相击。三匹战马转过头,快速向凉亭冲去。 “你就是那个横闯辽东的李仲坚?” “你就是被皇上专门命人画了图形的给群臣传看的罗士信?” “久闻秦将军大名,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秦某亦久闻李将军之名!” 三个人寒暄着,根本不在乎身后有多少双恶毒的目光。 “张须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容得下我么?”南行赴任路上,在宇文述手中吃过一次大亏的旭子一直忐忑不安。过了齐河后,他终于不再烦恼了,因为更大的麻烦找上了他。一伙无赖从背后跟了上来,目标正是他胯下的黑风和另一匹坐骑背上的行李。 旭子数次纵马飞奔,希望能凭借速度摆脱这伙人。他的目的地历城距离这里没多远,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之内就能看到敞开的城门。但那伙流民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每当旭子认为自己已经将他们抛得很远时,流民们总能从斜岔里的小路或者某个山旮旯后钻出来,吹着一种凄厉的号子,通知伙伴们“肥羊”的具体位置。 李旭对这伙流民非常无奈,如果他拔出刀来,这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个也甭想活着离开。但他不愿意于自己的刀下再多添几条无辜的性命。那些人也是万不得已,来齐郡上任的路上,旭子已经见到了太多的悲剧。 河南诸郡的土地远比河北诸郡肥沃,奔腾而过的黄河滋润得这里每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油。在充足和养分和温暖天气的作用下,即便是十一月,田野间也不乏油油绿色。那些碧绿整齐的东西是不是麦子?旭子不敢确认。他老家的地方每年只能种一季庄稼,收完了第一季粮食后,即便抓紧时间洒下种子去,长出来的秧苗也无法成活。 按旭子的猜想,土壤肥沃、气候温暖的地区应该更富庶才对。毕竟这里在黄河以南,靠近东海,宇文述的大军长途回援洛阳的时候,没有糟蹋过这些地方。杨玄感的乱兵,也没有波及到此地。但一路上看到的事实却恰恰和他预想的情况相反,见过沿途风景的人,除非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否则都能明白河南诸郡上空为什么腾起了这么多烽烟。 河南诸郡的确富庶,特别是城市,随便一个无名小县拉出来,也比旭子老家上谷郡的治所易县阔气十倍。高大的城墙,整齐的官衙,笔直的街道,朱红色的大门,这些都是易县见不到的景象。上谷郡的郡府衙门跟河南诸县的富豪宅院比,也顶多能算个破落人家。但出城两里远后,眼前即是另一个世界。一间又一间茅草棚子密密麻麻地排着,从来就望不到头。只有三尺,最多五尺高,没有窗户,门只是一把麦秸,窝棚的主人坐在门口,两眼茫然,一脸愁苦。 皇帝的御驾没有经过这里,他们不是给官府强行赶出来的。除了官府以外,还有一种叫做钱的东西,让他们失去了住在城里的资格。 在距离城墙最近和最远的窝棚区,总是有两个热闹的集市。集市上没有肉类、鱼、粮食、茶叶这些生活必须品供应,里边只有一种货物,那就是活人。男孩三百钱,女孩一百钱,壮年半吊,少妇一吊半,及笈少女两吊。如果你是个大买主,人贩子会给你打折扣。偶尔有衣衫华贵的人从官道上经过,“掌柜的”们立刻挥舞着手中的皮鞭,赶牲口一样把几十名活人陈列出来。而那些脚踝间拴着麻绳,头上插着草标的男女货物,则土偶木梗般任人摆布。他们不懂得反抗,也失去了反抗的意图,冷冰冰的如同僵尸,只有偶尔被北风吹得打起喷嚏,才让人明白他们还在呼吸。 “难道这里的官府也不管管么?”在驿站饮马的时候,旭子曾向一名老驿卒抱怨。老卒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如同遇到了一个怪物般大声叫嚷。“大人,您要是心好,就花三五吊钱买上十几个。这是就他们的命!有人买,他们为奴为婢还能活下去。要是熬到青黄不接时还找不到买主,人贩子嫌赔本将他们撵了,他们就得活活饿死!” 听完老驿卒的话,旭子明白自己又因为泛滥的同情心闹了笑话。于是,他愈发厌恶那些叛匪。如果不是那些人四处烧杀掠夺,朝廷就不用养这么多兵。如朝廷不养这么多的兵,赋税就不会这么重。如果没有沉重的赋税,流民们就可以安居乐业了吧!旭子以最简单的推理来麻醉自己,至于这个推理是否说得通,他不敢深究,深究起来,他怕自己晚上会做恶梦。 作为经历过剿匪战斗的官军将领,旭子决不相信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