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将军崔潜正在谷底与几个校尉演兵,听闻主将传唤,匆匆忙忙地跑上山来。“将军唤我何事,莫非前方战况有变化么?”远远地,他向李旭热情地打着招呼。猛然间却发觉周大牛一直不急不徐地跟在自己身侧,楞了楞,将腰间横刀解下,回身交在对方手中。 “退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李旭摇了摇头,苦笑着吩咐。 “大将军面前,崔某还是注意些规矩的好!”崔潜苦笑了一下,缓缓走近。“况且以将军的身手,这刀带与不带,没什么分别!” 周大牛哼了一声,算作对崔潜的回应。受人之恩却报之以恶,这种人他最看不起,所以也不愿意给对方留什么情面。 “二位将军有事,卑职先行告退!”赵子铭向李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他不愿意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虽然在汾阳军入山的那一刻,所有的结局他都已经心知肚明。凭心而论,明威将军崔潜是个不错的上司,为人谦和、心胸宽广、处理事情时井井有条。但此人不该生在博陵崔家,为了家族利益,他没有任何选择地站在了大将军的对立面。 “我等就在山腰!大将军有事可以随时召唤!”见赵子铭离开,周大牛也知趣地停住了脚步。手中握着崔潜的横刀,他带领五十余名侍卫悄悄地在山坡上围成半个环。如果有人试图靠近李旭,首先要过他这一关。 古松下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尴尬,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但山风却陡然凛冽了起来,隐隐地带着些土腥。远处天与地的交界,有数朵暗黑色的云正在向半空中涌动。, “想是后方有变罢!”看过众人的表现,崔潜叹了口气,惨然问。 “上谷和博陵二郡的太守都告老还乡了!”李旭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自己也不愿意见到。但他却不得不去面对,因为这攸关无数人的生死。 惊诧的目光在崔潜的双眼里一闪而逝,几乎出于本能,他将手探向腰。但在下一个瞬间,他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如此,崔某该恭喜大人!”崔潜脸上的笑容很苦,同时,却隐隐带着种难言的轻松。 “博陵崔家并没有参与其中。”李旭扬了扬手中的信,心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的喜悦。“相反,在两位太守告老之前,他们已经派人到我家中表示过,一切惟我的马首是瞻。” “他们一直见机得快,否则也不会绵延数百年。”崔潜长了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如果不是脖颈下一道刚刚愈合的刀疤破坏了笑容的和谐,此子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饱学的鸿儒,而不是一个能征惯战的武将。 伸手撩起护腿战裙,他在赵子铭先前坐过的石头上坐了下去。脸上没有半分阴谋败露的恐慌,只有无穷无尽的落寞。 “绵延数百年,的确有绵延数百年的道理!”李旭陪着崔潜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在了棋称的对面。在吕钦送来的信中,博陵崔家不但表示了对李旭的忠心,而且主动和崔潜划清了界限。 “博陵崔家怎么解释和我的瓜葛,是不孝逆子,还是妄为莽夫。算了,此事的确是我一时糊涂,与博陵崔家无干!”崔潜从棋盘上捡起一粒子,轻轻地扔进身边的木盒中。如今,他已经成了家族的弃子。李旭如何处置他,与崔家无关。不会令双方之间的关系恶化,也不会影响双方将来的合作。 “我宁愿相信此策完全出于崔家,退之是不得不为!”李旭低下头去,将棋称上的黑子一粒粒拣入棋盒“退之并非有野心之人,我心里一清二楚!”他苦笑,心中遗憾犹如泉涌。 “谁让我刚好处于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崔潜伸了个懒腰,仰天长叹。“赶走了你,汾阳军便掌握在我手。无论外面的世道多乱,崔、李、王、张、赵,我们几家都会被保护得平平安安!” “还好,你没打算让我战死!” “如果有必要,我不会手软。你还记得当日张金称的话么?这是乱世,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崔潜低下头,帮助李旭将棋盘收拾干净。 当年张金称不过是个胆小怕事,受尽官吏欺负的行商,最后却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头子。他之所以火并掉孙九,不是因为双方彼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孙九也拥有杀死他,火并其部众的能力。决定对孙九动手之前,他内心深处未必没有挣扎过,但挣扎之后,依然做了最无情的选择m.xiapE.cOm